韩华看着弟弟:“韩良,你不要那样,我们先听听爸爸的意见,妈妈很不幸。但这件事很复杂,你要给爸爸一个考虑时间。”

韩良变成一条狂怒的狮子,谁反驳他,他就朝着谁扑过去。他站到韩华面前,觑着眼睛看着哥哥:“韩华,我一向很尊重你,你是我的哥哥,也是这个家除姐姐外能给我一点温暖的人。虽然在这个家,我们俩待遇完全不同,你是王子,我是乞丐,但我不嫉妒你,因为我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但我今天要向你进一言。在妈妈重回家这件事情上,我希望你能站在我和姐姐,站在你是妈妈儿子的立场上,而不要因为别的原因采取暧昧立场。告诉你,那个女人对你再好,他也只能做你的丈母娘。你即使叫他一声妈妈,她也不是你的真母亲。别忘了,你是有母亲的,她现在已经回来了。那个女人对你好是有功利的,是为自己的女儿!就象商人为了让你买他的东西把笑脸奉献给你一样!那个女人与她老子一样,都是资本家本质,做什么都是为了利润最大化。”

韩华看着弟弟,他想反驳,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况且心底深处,他也真的很矛盾,让妈妈回来,势必伤害到水阿姨,当然也就伤害到水纯,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可不如不让妈妈回来,刘云落的白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的心一阵阵疼痛。

韩德新不能容忍儿子对水卿这样评价,这太不尊重水卿了,也不公平。她为这个家付出许多。他对小儿子说:“韩良,我知道你对我、对水阿姨有很多意见,但做人应该公平,这些年,她为我们这个家做了许多,也为你们做了许多,她一直在尽力扮演好母亲的角色,尽管她有些力不从心,你不能太苛求,她毕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我觉得她做的还可以。”

本来已经坐下的韩良从姐姐床铺上跳起来,又扑向韩德新。“公平,你也好意思说公平!在我们这个家有公平吗。过年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新衣服穿,唯有我没有,我永远穿着哥哥穿小的衣服,衣服袖、裤腿短一大截。无论冬天怎么冷,我的小半个胳膊都是露在外面的。我的胳膊到现在一到冬天就生冻疮,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我穿的内裤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穿过的,补一补再给我穿、内裤啊!他女儿穿过的花内裤不稀罕了给我穿!

有一天在宿舍,我的下铺看到我的内裤,瞪大眼睛看了许久。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他说韩良,你爸爸不是高干吗,你怎么会穿这样的裤子。我们贫下中农也没穿这样裤子啊,你这条裤子比雷锋的裤子补钉还多呀,真可以进博物馆了。我说什么,我一句话说不出来。我自己悄悄数了数,21个补钉,博物馆里旧社会穷人穿的破裤子也不过如此!孤儿的命运也不过如此吧!

我今年22 岁,一个男子汉,成长的年龄。每个月除伙食费,只给我二元零花钱,我根本吃不饱!要不是姐姐接济我,我就是个饿死鬼。我为什么瘦的象麻杆,我营养不良!我在父亲高干、母亲大学教授的家里营养不良!

好,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都能忍受。我不追求物质享受,我将来自己挣钱,这些都解决。可是我的心灵呢,永远是寂寞的。你和你的女人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爱护过我?翻开岁月的辞典,亲爱的爸爸,回想一下吧,你关注过我吗?我告诫自己,我一定要有出息,要不依靠你们,要远走高飞,要有大成就,让你们后悔。我拼命学习,我终于上了大学。我有爸爸有继母,有哥哥姐姐还有妹妹,可是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孤儿。没有人关心我、爱我。这次回青桥,妈妈把我抱在怀里,那一刻,你知道我想什么吗?原来被爱的感觉这样温暖这样美好,22岁了,我第一次知道被爱的感觉。

你不要以为我叛逆,在这个家中,在这个表面幸福的一家人中,除了你们一家人。你和那个女人和他的女儿,没有人是快乐的。姐姐快乐吗?”他伸出手指着韩嘉:“我从来没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象姐姐这么孤独这么悲惨。你看她有一点点年轻女孩的无忧无虑、轻松愉快的表情吗?她有银玲一样的嗓子,姐姐小时候是少年宫的歌唱演员,可是现在她从来不说话,更别说唱歌了。我都要忘记她的声音了。她26岁,很多人追求她,她拒绝所有的人。人家背后叫她冰美人。为什么她对所有的人都冷冰冰的,因为她心里有冰,没有人帮助她融化,我曾经试图去做,我也被她拒绝了。

你把姐姐和我们家另两个女孩比一比,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不知道姐姐心里有什么伤痕,但我知道姐姐是痛苦的,你关心过她吗?你对那两个女孩子比对姐姐好!当然,哥哥是幸福的,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失去母亲,又得到一个新的母爱。但是,他是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我不相信看着弟弟痛苦姐姐也痛苦,他会幸福。所以,他也是痛苦的。这一切,作为父亲,你不知道吗?你当然知道,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妈妈是不是一个人。你是要知道她是否为你守贞节吧,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二十多年,你关心的是妈妈是不是一个人,你心里面,是不是希望她是一个人,没被别的男人动过,只属于你的女人!好,我告诉你,妈妈不是一个人,在那漫漫的苦难中,有个人救了他,为了活下去,妈妈和他在一起生活。这应该谴责吗?现在那个人走了,他知道妈妈需要什么,他主动让出来。他是个农民,但他的气度和心胸比你,你那个女人都要宽广。将来,我要代替妈妈去感谢他,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活着的妈妈。难道你会因为妈妈曾经跟了别人,拒绝他进入这个家吗?难道这是阻挡妈妈重新回家的理由吗?”韩良咄咄逼人地看着韩德新,韩华从父亲身边拉过弟弟。

韩嘉把头埋在被子里,从被子里传出她拼命压抑、克制的抽泣。

韩良气咻咻地回坐到床上,寂静,可怕的寂静笼罩着房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知道过多久,韩德新脸色抽搐着。他缓缓站起来,走到韩良面前:“韩良,好!你说得好!你早就应该说出来,不应该等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心里有这么多的不平和冤屈。对不起,我承认我不是好父亲,我没想到你心里有这么多苦处。当初生下你们的时候,我和你妈妈以为我们能给你们最好的生活条件,最好的成长环境。可是,一切都变了,你在这个家受到的委屈,我知道一些,但为了保持家中的安宁,我容忍了,我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对不起!我是一个失职的父亲。

孩子,我告诉你,对你母亲的关心我一点不亚于你,否则,我今天就不会到这儿来找你们。我爱你们母亲,那种爱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我没有权利答应你们,因为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至少现在,我不能答应你们。即使让水卿走,也需要时间。况且,我有什么理由让她走,要有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才好。”

韩良冷笑:“你想得好,两全其美,是的,你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两全其美、十全十美的。这次完了,没有两全其美,必须有一个女人受到伤害。你说爱我们的母亲,那就让那个女人走。如果让她留下来,我怀疑你说的对我母亲的爱情只是说说而已!”

韩德新再也无法呆下去了,他没有想到,小儿子会对他有这么大怨恨,对水卿则是仇恨。天啊,原来这一家人是在仇恨中过的将近十年的日子。他的世界坍塌了,他站起来,看一眼三个孩子,推开门走出去。笔直的身材突然佝偻了,像历尽沧桑的老人。

父亲为国家落得被斩首的下场(生死难相许声讨父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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