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 小说\ 陈浩龙
高志礼家自从儿子娶下了媳妇，日子就像炒豆子，噼哩啪啦，一天也没有消停过。婆媳之间成天尽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俩人好似正月初一反贴了门神——不对脸。矛盾的根子就出在当初儿子娶媳妇时，高志礼的老婆月娥死活不同意，嫌人家的个子矮，为此结下了隔疖。乡邻们都说志礼家是买莲菜买下了个“藕”。
但吵归吵，闹归闹，双方都还是比较“理智”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战火始终没有烧起来，可今儿个日怪了，吵着吵着“海湾战争”就爆发了。
初夏的夜，凌晨五点钟，天刚麻麻亮，村子里依然静悄悄，左邻右舍都还在香甜的睡梦中。突然，月娥就在自家的院子里骂起来了，只听月娥尖尖的嗓子提到了高八度，骂得还怪花梢。
“昨儿个刚剜回来的大蒜就长了翅膀了，一苗都不见了。是哪个贼子钻进屋里给偷摸走了，是谁把我的大蒜偷到她嬷沟里去了，还是塞到嬷被窝里去了”。骂声就像过年放了一个天地炮，在空中炸响了，惊动得街坊四邻都不得安宁，一扇扇门吱呀呀地响过，一个个都到志礼家来看“西湖景”。
当然，月娥骂的话里有话，弦外有音呢。“小满”节令刚过，志礼和月娥种下的二分大蒜喜获丰收，昨天刚从地里剜回来放在堂屋里。你说偷蒜的还能是谁呢？他家的大门锁得好好的，又没有别人进来过，这不是秃子头上爬个虱吗？
秀秀搂着刚满半岁的儿子还在酣睡中，迷迷糊糊听见了院子里婆婆的骂声，她心知肚明，自己干下的事自己清楚，“好汉做事好汉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轻轻地将孩子从胳膊肘里挪卧到枕头上，掖好了被子，穿好上衣刚要下床，就被老公大牛一把拽住，“别出去，别出去，千万别出去”！
可秀秀是个火爆子脾气，平日里大牛对她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大牛是个老实巴交的娃，属于三脚踢不出个响屁来的那一种。秀秀气一上来，大牛哪里还能管得了。大牛是个独生子，娶了媳妇之后，本应好好孝敬父母，可就是因为媳妇和妈合不来，过门没多久便分了家，各起各的灶，各种各的田，按说井水不犯河水，两家互不搅稀稠。可就是昨天，月娥收回大蒜后，先给本村的妹子送去几把，接着又给邻居关系好的送去几把，不管怎样绝不给同住一院的儿媳妇。秀秀从玻璃窗里看的一清二楚，她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越看越来气。今年的大蒜价钱就贵得飞起来了，往年每斤一块两块钱还卖不了，可今年九块十块还缺货，只因今年种蒜的人少了，“物以稀为贵”嘛。秀秀没有种蒜，她看婆婆“胳膊肘往外扭”气就不打一处来，趁婆婆下地去了，屋门也未上锁，秀秀哄孩子睡着了觉，一鼓作气将所有剩下的大蒜转到了自己的屋里，嘴里还不住地唠叨着“看你还送，看你还送。我不仅吃你的饭，还要端你的锅哩，看你能咋着！”
听到婆婆高喉咙大嗓地骂个不停，秀秀不顾大牛的劝阻，三下五除二地蹬上了裤子，蹭地蹿出屋子，随手带好门，接上了月娥的话茬。
“我就是贼，贼就是我，蒜是我偷的，你明知故骂，你吃屎装糊涂哩，骂得那么狠，你个老不死的，就兴别人又吃又拿，就不兴你亲儿子亲孙子吃几苗？”
针尖对麦芒，两个女人跟公鸡斗架似的，蹦着高高，一个不服一个，一个不饶一个。月娥气得铁青着脸又接着骂：“你个死不要脸的小媳妇好吃懒做，懒得种蒜还想吃蒜，你把我的大蒜拿出来。”说着月娥伸脚就去踹秀秀的屋门，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了，千均一发时刻，看热闹的人群冲出了隔壁的李二嫂春芳，她噌地上前一把拉住了月娥，劝说：“算了算了，几苗大蒜自家的孩子吃了就吃了，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惹人家笑话嘛。”连拉带推将月娥弄回到自己屋里。聪明的秀秀也顺坡下驴，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场“战争”就这样暂时平息了。
看“西湖景”的“白眼狼”们也自讨没趣，一个个都滋溜溜地溜出了志礼家的大门。月娥没要回大蒜，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是拍沟子，又是打脸，嚎啕大哭起来，“我哪辈子作了孽了，娶下了这么个媳妇，花钱买下了个气筒，活活把我气死啦！”春芳左劝右劝总算劝住了月娥，等月娥缓过了神，领着月娥下地干活去了。“眼不见心不烂”，这时高志礼像个活死人，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一声不吭地一跺脚，背起家伙也下了地。
按说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秀秀觉得婆婆故意丢了自己的人，失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婆婆下地之后，大牛也外出打工去了，她一个人闷在家里咋也想不通，一会儿肚子里就翻江倒海，越想越生气，越气越坐不住，浑身的血液就噌噌噌地往头上涌。于是，她冲出了屋子，抓起墙旮旯的一柄镢头，一镢下去先把婆婆的洗衣机砸了个稀巴烂。此刻，秀秀如同战场上八路军遇着了日本人，杀红了眼，双目喷火，布满血丝，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叫你骂，我叫你骂！”抡起镢头又冲向了屋檐下婆婆新买不久的电动车，手起镢落，好端端的电动车霎时便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秀秀这才解了心头之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关住自家的屋门搂着孩子睡觉去了。
其实，秀秀根本睡不着，她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一直咚咚地乱跳，想着自己干下了“鳖活”，不知道是啥后果呢，总是忐忑不安。正在她翻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只听“咣当、咣当”两声山响，自家的窗玻璃“哗啦”一下被砸碎了，吓得秀秀浑身哆嗦，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以为这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可侧耳一听，是公公在外边骂哩：“你狗日的小媳妇，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竟敢砸了我的洗衣机电动车，你吃了豹子胆了，狗日的我叫你也不得安宁。”
砸完了，骂完了，高志礼蹲在院子里矻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眼泪像泉水一股一股往外冒，他想用泪水冲刷掉心中所有的委屈。
高志礼今年五十又三，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日里少言寡语，只管低头干活，属于“吃闲饭不管闲事”的那种。常年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积劳成疾。前一阵子感觉身体不舒服，到市医院一检查确诊为肾积水，花了一万多块钱住院治疗刚回来不久。医生告诉他，不能干重活，不能生气，可今儿个是死人被气的立起来了。一进门看到洗衣机电动车被砸的惨烈场景，怒火中烧，浑身打颤，一气之下斗着胆子顺手提起镢头砸了儿子的窗户，干了平生第一桩惊天动地的事情。他满以为秀秀折腾完了肯定回了娘家，可没想到儿媳和孙子都在屋里，他听到孙子的哭声有点后悔，也有点后怕，万一玻璃碎片扎着了宝贝疙瘩，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他的泪水里酸甜苦辣都有。他惹不起自己的老婆月娥，更惹不下儿媳妇秀秀。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这两个女人演的一出出戏也够高志礼喝上一壶的了。
志礼和月娥早就劝儿子大牛和秀秀分手，可是人家小两口如胶似漆，整天形影不离，过得挻然板。月娥骂大牛：“这辈子就没见过媳妇，世界上的好媳妇拿梢鞭赶呢！”可媳妇秀秀还是蛮争气的，五年生了两个娃，老大是个千金，已满三周岁，上了县里的幼儿园，寄宿不回家。老二是个带把把的，已半岁了，两个孩子都长得水灵灵，煞是喜人。志礼和月娥把孙子当成宝贝，视若命根，平日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人家都说这真是“一男一女活神仙”呀。说来说去，老两口还是心疼自己的孙子。离婚的事儿就像吹起的水泡泡，一晃就过去了。这样拖来拖去，婆媳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日益加重，如同两只脚插进了稀泥窝，越陷越深。
再说秀秀的窗玻璃被公公砸了之后，如同火上浇油，一蹦三尺高，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骂，嘴里唠三挂四，蹬上自己的电动车回了娘家。
月娥从地里回来，一眼看见的是被砸的稀巴烂的洗衣机，继而往屋檐下一瞅，自己崭新的电动车也倒在地上，被砸的七零八落，不言而喻，她已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放下家什，她一下扑在了电动车上哭骂着：“我的电动车，我崭新的电动车呀！这土匪，这贼娃，这挨枪子的，作孽呀作孽！”她在地上打起滚来，浑身沾满了泥土。
高志礼见婆娘满地打滚，知道月娥火爆子脾气，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拉起月娥，拍打拍打她身上的土，指着玻璃窗安慰她说：“别哭了别哭了，我把她的玻璃都给砸了，早替你出了气了”。
月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用手使劲地捏了一把鼻涕，“哼”地一下甩出了老远。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你个小卖货，有胆量你出来，你出来，我把你撕成四份”。
志礼捅了捅月娥，指指儿子屋里，告诉他，人家早就回了娘家了，你骂的她都听不见，白骂了一回。
月娥一听，像猪尿泡扎了一刀，立马没了劲，停止了骂声，忽地站起来，一拍屁股“走，咱到派出所告她去！”
志礼是个月娥指东他不敢往西的人，逆来顺受惯了，他只得推起自己的破自行车，带着月娥直奔派出所。
一路上，两人合计了一下，被秀秀砸坏的旧洗衣机价值300元，电动车才买了不一个月，崭挂新，原价是1200元，这样加起来一共损失了1500元。月娥说：不行，得多报一点，让她多赔咱一点。志礼说，咱报案要按实的来，万一派出所调查出来不就露陷了吗？月娥不服气，用拳头使劲在志礼背上捶了一拳，骂道：你就是个胆小鬼，一辈子树叶下来都怕砸着头。志礼说：要说你去说，我可不说。月娥恶狠狠地说：我说就我说。
说说话话乡派出所到了，志礼锁好自行车，两人直奔挂着“所长”牌子的房间，一掀门帘所长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快嘴的月娥抢先一步：“所长，我是卓尔村的，叫月娥，是来报案的”。
所长一抬头，见是位妇女，身后还跟着一位男的，以为是告这个男的，就随口问道：你告他咋了？月娥一听所长理解错了，赶紧说：不是的，这是我家掌柜的，叫高志礼，我们一块来告我家的儿媳妇来了。
所长姓田，叫壮壮。四十来岁，四方脸，浓眉大眼，乌黑的头发梳得倍儿亮，身材高大魁伟，穿一身制服。据说他是大学本科中文系毕业，阴差阳错进了公安，学非所用，但业务很熟，工作挺硬，秉公办案，不徇私情，是个群众夸赞的好所长。他一听告儿媳妇，扑哧一笑：“咋着，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不认一家人？”
“所长，你不知道，我那儿媳妇是个恶囚犯，可把我们老两口欺侮扎了！”，月娥急忙向所长哭诉。
所长又问：“咋个欺侮扎了吗？”问着话所长用手示意月娥坐下来说。月娥一屁股坐在了所长对面的凳子上，她厦坡倒滚核桃，一古脑儿从秀秀偷蒜到砸坏洗衣机电动车细细诉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浑身在抽搐。
“这日子没法过了，所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哇，把这贼子好好整治整治。”可是说来说去，就是不提志礼砸了人家秀秀的玻璃的事儿。
所长田壮壮听了月娥的诉说：“唉——，长长地叹了口气”。问月娥：你知道当年咱们中国人把日本人赶出中国，那叫什么吗？月娥两眼瞪得豆圆，直盯着所长的脸丈二和尚和摸不着手脑。所长又说：那叫抗日战争，为什么？因为日本人侵略咱们中国，欺侮咱们中国人，中国人非打他不可，你们倒好，现在是一家人互相打斗起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叫内战，叫窝里斗。好端端的一个家庭，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过不去嘛？现在社会讲和谐，讲遵纪守法，只有家庭和睦了，社会才会和谐，国家才会安宁。所长幽默恢谐又循循善诱，使得月娥和志礼无言以对。所长慢慢站起来，两手撑着桌子很干脆地说：“这样吧，我听了之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还是回去自行解决，我给你村治保主任打个电话，叫他帮你们处理就完了嘛”。
月娥一听急得直拍沟子跺脚，“所长呀，这事不行，治保主任解决好几回了，还不是嘴上抹石灰白说了嘛？这回就指望你了，非得整治她八九成，要不她还会骑在我老两口头上拉屎撒尿呢！”说着，她上前一把拉住所长的手使劲地摇个不停。所长一甩手，沉下脸严肃地说：“这是干什么，这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要规矩，不要激动嘛，不行的话，我派人去调查调查，也不能光听你们的一面之词吧！”
所长唤来了所里的民警小李和小刘，因为是“婆媳战争”，所以派的小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民警，去了以后有啥事好动作，有利于办案。
月娥和志礼前脚走，小李和小刘后脚就进了村，叫上治保主任一块到志礼家。一进志礼家的门，就看见洗衣机、电动车还有满地玻璃渣渣，小李、小刘对现场损坏的财物一一进行了登记，拍照，录相。
可当小李、小刘看见玻璃被砸碎了一地时，问这是怎么回事？高志礼红着脸，吱吱唔唔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小刘将此一同记录在案。
正在这时，志礼的儿子大牛打工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派出所的人和满院的一摊子，很快猜出发生了什么，他没吭声，在自家屋子里转了一圈，看见秀秀不在，估摸着秀秀肯定是回了娘家，因为秀秀每次都会使出这一招的。大牛扭身刚要跨出大门，小李、小刘一把拦住了大牛说：“你是大牛吧？”大牛答：“是的”。小李又说：“听你父亲说你媳妇回娘家了，我们想了解情况，你得领着我们去”。
大牛无可奈何，只好领着小李和小刘向五里外的岳父家奔去。
秀秀在娘家正逗着儿子玩呢，突然看见派出所的人穿着制服，戴着大沿帽进了门，脸立马睛转阴，刷地一下吊得像个驴脸，如同霜打的茄子，浑身感到酥软。小李、小刘说明来意后，让秀秀和大牛一同到乡派出所去问话，并电话告诉治保主任带上高志礼、月蛾和邻居的春芳往派出所里赶。
派出所里，高志礼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一声不吭，一个劲抽烟。月娥看见秀秀进来，情绪亢奋起来，她用愤愤的表情狠狠地窝了秀秀几眼。秀秀一进派出所的大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滚个不停。小李和小刘对双方当事人，旁观者一一进行了详细的询问，把基本事实很快搞清之后，结合现场调查，又界定了双方各自的责任，拿出了处理己见，立即向所长进行了汇报，所长趁热打铁，一起进行了研究，最后快刀斩乱麻，得出的结论是：秀秀、高志礼的行为都已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法》第五十三款第四十九条之规定，虽然数额不大构不成犯罪，但属于故意损坏公私财物行为，根据裁量标准，依法对秀秀行政拘留十五天，赔偿月娥损失1500元；依法对高志礼行政拘留五天，赔偿秀秀损失300元。
当所长田壮壮正襟危坐，将明晃晃的手铐往桌子上一撂，义正严词地宣布了这个决定时，秀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就此才明白，自己捅下了个马蜂窝，不仅惹下了大祸，而且触犯了法律，真是木匠戴枷自做自受，悔之晚矣！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所长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
所长已经猜到了，秀秀肯定接受不了这个决定，哭闹也是正常的，可他根本没有想到，秀秀的哭喊不是为自己开脱罪责，而是为公公求情。
她央求所长：“所长呀！我求求你了，你千万不敢拘留我公公，我公公身体有病，前阵子刚从医院做完手术，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拘留就拘留我一个人吧”。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所长、小李、小刘、治保主任、春芳、月娥、大牛所有在场的人都楞住了，本想着公公砸了秀秀的玻璃，她对公公肯定会怨恨的，嫌对公公罚的轻了对自己罚的重了。然而，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没想到秀秀却大发慈悲，抛出了一片菩萨之心，让人惊叹不已，刮目相看，为之动容。
此刻，高志礼似乎大梦初醒，被秀秀的举动感动得涕泪交加。他“扑通”一声，也跪倒在地，央求道：“所长，你就行行好好吧！别拘留秀秀了，她还有个半岁的孩子，我的孙子还在吃奶呀！他离不开妈。有秀秀这样的态度，我就原谅她了，要拘留就拘留我吧，我这把老骨头硬着哩。”
站在一旁的月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没想到秀秀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没想到告秀秀反倒把自己的老汉也告了进去，后悔莫及呀！她也央求所长：“所长，事情是我挑起来的，要拘留就拘留我吧，别拘留秀秀了，孩儿离不开娘啊！”
大牛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后面，听着父亲、母亲、秀秀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语，看着秀秀、父亲跪倒在地，他的心像被戳了一刀，浑身筛糠似的，结结巴巴地说：“所、所长，拘留我爸恐怕会出麻达，他身体确实有病，我身体好，你就拘、拘留我吧！”
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不是演戏，更不是在作秀，而是活生生的现实，这是一个农民家庭的四个不同角色演绎的人间大爱，彼此发自内心朴实而真诚的话语里包裹着浓浓的亲情，血浓于水呀！所有在场的人眼睛都湿润了。
所长田壮壮伏下身子，轻轻地扶起了高志礼和秀秀。只见他又从抽屉里慢慢取出一沓白纸，上面印着曹操儿子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发给了志礼、月娥、大牛和秀秀每人一份，然后不无感慨地说：“听说你们一家四口都是高中毕业生，都是有文化的人，回去好好品一品这首诗，恐怕对你们是会有用的。”所长扬起头，满脸的威武后面透着些一股儒雅之气。
高志礼一家八目对视泪水溢满了眼眶。
然而，法律是无情的，亲情终究是代替不了法律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荆棘自己就得刺，谁触犯了法律谁就来承担责任。月娥和大牛没有犯法行为，那么只有志礼和秀秀难辞其咎，只得自食其果了。
十五天之后，秀秀从行政拘留所回来了。村里人看见秀秀骑着一辆崭新的电动车，带着婆婆月娥下地去干活，两人又说又笑。
还有人在高志礼家里，看见秀秀和月娥同灶吃起了一锅饭，一家人热热乎乎，其乐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