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太监杀丽妃(害丽妃没了孩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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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静华宫殿外,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云朵一身黑衣迎风而站,离温暖的室内仅一帐之遥。

她侧头望去,暖黄色烛火影影绰绰,欢好的声音一阵阵传入耳畔,像寒风中一把凌迟的刀,寸寸蚀骨。

她转头,纵身一跃。

连绵起伏的宫殿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把元启锁在这里,也把她锁在这里。

头顶上的月光依旧清亮如往,她抱膝坐在房顶,伸出手在眼前勾勒月亮的形状,一弯又一弯。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在那漏顶的破屋内,满天星光俱洒,月亮像含羞的姑娘,一弯又一弯。

可为什么,同一个月亮,却赋予人如此天壤之别的心绪呢?

事情已经久到回忆不清,她记性不太好,脑中像一团混乱的毛线,只隐隐约约几个画面。

“云朵云朵不要怕,日子会好的,我们会有吃不完的馍,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相信我,云朵。”

在寒间陋室温暖彼此,那时候,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月亮,弯弯挂在天际。

那时候,元启还没有做皇上,他只是街头巷尾一个卖草鞋的小贩。

时逢战乱,生意青黄不接,他们常常饿着肚子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讨得一口馍,元启舍不得吃,擦擦土塞进云朵嘴中。

云朵掰下一块:“你也吃。”

元启接过来,咽咽口水,小口小口地咬着,待见云朵吃完,又把手里剩下的给她:“先给女孩子吃饱。”

到人流旺盛的地方,他们便去卖艺,云朵使一把长枪,挥得银花撩人眼。

元启拿个破碗在人群中转一圈,只得两三个铜板,乱世之中,人人自身难保,哪还有闲钱赏给卖艺之人。

那时候他们几乎在饿死冻死的边缘,朝廷无道,皇帝昏聩,起义军纷起。为了填饱肚子,元启拉着云朵加入了彭将军所领的义军。

彭将军第一次注意到他们是因云朵超凡的武艺,于乱军之中取敌首领,来去自如。

彭将军立刻将二人视为座上宾,云朵万事以元启为首,元启又凭着自己的才智与计谋赢得彭将军青睐,几年之后,一跃成为军中二把手。

在彭将军死于战争中后,元启自然而然成为了这支义军的首领,他招良将,结姻亲,推倒前朝,在众多义军中独占鳌头。

如今,他已经是大启国皇帝了,他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嫔妃,早已不是那个街头卖草鞋的小子了。

如今房中的,是他最宠爱的丽妃。

2

冬夜的风像刀子般刮来,云朵搓搓双手,呵口气,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云朵。”房下传来声音,是元启叫她了。

她迅速从房顶跃下,元启正在婢女的服侍下穿起朝服,他闭着眼,伸着手臂,随着服饰一件件套在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渐渐从他身上升起。

“我来吧。”丽妃此时也整理完毕。

她施施然走过来,接过婢女手中最后一件蟒袍,给他披在身上,玉手一伸,将束带拿来,给他系在腰间,轻声嗔怒:“又要走。”

元启低笑一声:“很快就回来。”

他们就像一对依依话别的平凡夫妻,恩爱有加,云朵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泛酸。

元启全身整理好后,对云朵说:“收拾一下,我们要去边境,即日启程。”

云朵答:“是。”

她不知道边境出了什么事,要这么急着赶过去,但他说什么她就听着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的,她不会问,也不敢问。

她马不停蹄跟着他来到边疆,才清楚是因与蒙国和谈一事需皇帝亲临。

近年来,启国与蒙国多有战乱摩擦,对双方都是不小的消耗,此次两方首领和谈,希望能够和平共处,开通贸易。

蒙国王阿吉儿亲临,云朵寸步不离地站在元启身后,和谈谈不拢极有可能有未知的风险,她必须用尽全力保证元启的安全。

她全程都精神紧张,时刻防备着可能从任一个方向来的危险,像从前的每一次,她都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保护元启,防止他受到伤害。

如今,她是他的暗卫,更是要如此。

他们谈的什么她听不懂,但那个阿吉儿的眼神却不时往她身上瞟过。

谈判有惊无险,双方在不见兵刃的唇枪舌剑中敲定了合作,蒙国愿将一位公主嫁入启国,元启笑着受了。

可最后,那位蒙王却对元启道:“孤对你身边这个护卫颇感兴趣,不知启国可否割爱?”

云朵听得心头一颤,却听元启道:“她虽为护卫,却堪比皇妹,蒙王此等要求,恕我不能相从。”

云朵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蒙王不依不饶:“我都嫁了一位妹子给你了,你嫁一个妹子又如何呢?”

元启道:“此次是你们需要丝绸、粮食,我已同意通关,别的不须多谈。”

见元启态度坚定,蒙王只好绝了念头,只是目光仍时不时粘住云朵。

除此之外,此行颇为顺利,元启又多了一位妃子。

宛宛公主,白皙的脸上一对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在长长睫羽的掩映下忽闪忽闪。

她长得小巧可人,在元启怀中,像一只依人的小兔,元启很是专宠了几日。

对于这位公主的到来,先沉不住气的,是丽妃。

云朵已有数次在书房见着端着参汤来的丽妃,争宠的嫔妃向来惯会用不少手段,这么一回两回,元启便也从新娇娘那里转个头,时不时也去丽妃的静华宫中。

这日,宫中设宫宴,元启喝了些酒回来,看见有热粥在旁,端起来喝了个干净,浑身却觉得越来越不舒服。

他起身便想前往丽妃宫中,奈何酒劲上来了,整个人昏昏沉沉,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

他扯了扯衣领,口中喃喃:“云朵,云朵。”

云朵上前扶住他,以手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厉害,正要去拿湿毛巾给他敷,元启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云朵一个愣神,已被他拉进怀中。

云朵惊得不知所措,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亲密了,她不太懂,他们也曾赤诚相对,后来他却对别人说:“这是我义妹。”

迷惑一直在心间好多年,如今是越发想不清楚了。

此时此刻,她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抗拒,看着这样的元启,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如同往常不敢反抗。

他会纳她为妃吗?像丽妃那样。

她身体僵硬着不知所措。

丽妃推门而入时见到衣衫不整的两人,脸色大变。

她每次端了有催情效果的粥来,皇上必会去她宫中,她下得分量很少,只是助性,却不想此药遇酒效果大变。

她在宫中左等右等不见皇上前来,便自己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一向不大在意云朵,平日里见她一身黑衣跟着皇上,只知道她是皇上的暗卫,容貌也模糊不清。

此刻看到云朵,她惊讶地发现,这暗卫竟然有玲珑之极的身材,那一张脸虽说不上艳丽,却也是清秀有加。

云朵看到丽妃,慌乱间推开元启,丽妃恰到时机地扶住了元启,朱唇轻启:“皇上去我宫中吧。”

元启抱住丽妃,口中喊着:“云朵,云朵。”

丽妃掐了掐元启的人中,贴着他的耳朵喊:“皇上!”

元启这才清醒了些,他扫了一眼屋中,情形已了然,又看看眼前的丽妃,道:“扶我回静华宫。”

丽妃带着元启走了,冰冷的屋中只剩下云朵一人,她跌坐在地上,衣衫破碎凌乱,脑海中只剩下丽妃临去前那凌厉的一瞥。

3

时间无波无澜地前行,上次的事情并未给云朵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元启也似忘记了般,并未有言语解释。

云朵依旧在元启身边,帮他挡掉多方潜在的危险。

几个月后,静华宫中传来喜讯,丽妃怀孕了。

元启后宫虽有不少人,但子嗣单薄,至今未有嫔妃诞下皇儿,是以丽妃有孕,他极为喜悦,当即赏下珠宝无数,那几日,丽妃宫中喜气洋洋。

那段时间,丽妃独得圣宠,元启对她有求必应,是以当丽妃说宫中险恶,想要元启身边的云朵贴身保护自己时,元启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他另设了暗卫,将云朵调到丽妃宫中,嘱咐她务必保证皇嗣的安全。

乍到丽妃宫中,云朵极不习惯,以前做元启的暗卫,她只需要做她擅长的事情,保护元启,元启从未吩咐她做些琐事。

而丽妃却似将她当成了寻常的使唤丫头,穿衣,梳头,打水,倒夜壶这等小事也常使唤云朵来做,云朵苦不堪言,她极不擅长此类事情,但却不得不从。

自云朵来到静华宫,宫中的婢女忽然闲下来了,丽妃娘娘大事小事皆吩咐云朵来做,她们常常闲散地观望着。

那日她正打水,便见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那婢女指指她,对旁边的人道:“这位脑子不好使。”她也不在意。

只是她常年习武,对于这些琐碎小事不很擅长,做不好,经常挨罚。

丽妃惩罚人的方式很是特殊,在人头顶上立一个花瓶,不能掉下来。

这对别人来说是极严厉的惩罚,到云朵这却是小菜一碟,她平衡性极好,顶着花瓶能顶半天。

每每丽妃看到她毫不费力的样子便脸色铁青,将花瓶“哗”地从她头上拨下来。

碎片散落一地,云朵低头,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巴掌。

“蠢货!这都做不好!”

云朵很是疑惑,明明顶得很好,她并不知道,如果一个人想要折磨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丽妃将碎瓷片用脚扫两下子,冷着脸道:“跪下。”

云朵迷茫地望着她。

丽妃一脚踢在她腿上,她没有防备地双膝着地,碎瓷片瞬间扎入腿中,疼痛向全身袭来,耳边响起丽妃得意的声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这样的事情多了,云朵心中很憋屈,她明明是来保护丽妃的,现在却遭受这些。

她想着元启来的时候定要和元启说一下,她要和他说她不喜欢在丽妃这里,她要和他说这些事情太难,她还是想回去做他的暗卫。

但她却没有机会等到元启来。

那日她刚刚拖了地,丽妃出来了,忽然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云朵飞身过去,用手一拉丽妃,却不知力气有点大还是什么原因,丽妃倒向侧面摔了下去。

鲜血从丽妃腿间流出,云朵慌了神,只听见丽妃尖锐的喊声:“快叫太医。”

丽妃的孩子没有保住,云朵不懂,怎么轻轻一摔,元启的孩子就没了,但她依旧自责得要命,她跪在地上,等着元启发落。

此时元启震怒,后宫多年没有嫔妃怀孕,这个孩子是他一直期待的,如今却这样没了,他痛斥云朵看护不力。

随即他下令彻查,看看是否有人暗中捣鬼。

这时,丽妃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她泪眼盈盈,啜泣道:

“皇上,此事,责任全在那云朵身上,她故意拿湿水拖地,我走过去时,还用劲推我,我们的孩子这才……这才没了。”

元启似是不信,云朵跟他多年,品行他是了解的,他转过头问云朵:“是不是这样的?”

云朵无话可说,确实是她拖的地,也确实是她拉了丽妃,她只能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丽妃又道:“皇上,她处心积虑想除去我腹中胎儿,实在是居心叵测,皇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云朵抬起头,慌乱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元启脸色铁青,他沉吟片刻,问丽妃:“你想怎么处置她。“

“谋害皇嗣,应当立即处死!”丽妃咬牙切齿道。

元启沉默着,久久不语。

皇嗣是他渴望的,但毕竟还未出世,云朵跟他多年,他又怎么舍得杀她。

况且,这事情应该并非是云朵肆意谋害,但终究意外已经发生,总归要给丽妃一个交代。

他缓缓下令:“皇嗣意外,治云朵看护不力之罪,责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丽妃睁大眼睛,很是不满,她不能接受云朵受这样轻的责罚,她还要说什么,但元启已经踏步走出去了。

害丽妃没了孩子,皇帝义妹被杖责三十,太医却说他根本不育

4

细雨如丝,云朵趴在木凳上,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后背一棍棍打下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即使她身强体壮,三十大板也不是她轻易就能受了的,鲜血慢慢渗出来,打到最后,已是皮开肉绽。

得到消息的静南王韩铮火急火燎赶到了宫中。

韩铮是元启起义时的袍泽,那些年,他们并肩作战,友谊深厚,元启登基后,封他为唯一的异性王爷。

他跑到宫中,去见元启,元启望着这气冲冲闯进来的旧日袍泽,眼底神色难明,韩铮性子一如从前,直率坦然。

当年他们在军中,他、云朵、韩铮三人极为投缘,无话不谈,战火纷飞的年代建立的感情有多深厚他自是知晓,是以这些年对韩铮也是多番容忍。

但,今时终究不同往日,如今他登九五已十数年,在这高处久了,便渐渐听不得那些逆耳的言语了。

就如此刻的韩铮,他毫无礼数,连叩拜礼都懒得行,就这样直直冲到他跟前,怒冲冲道:

“元启,云朵跟了你,你就是这样待她的?你明知道她……”他咬了咬牙,没有说下去,只死死盯着这皇权最顶端的人。

而此时这人,神色淡淡,道:“你待如何?”

韩铮道:“那年,我说要追求她,你不允,说义妹不是亲妹。后来你娶了明珠,我又向你提及,你依旧不允。

“你想左拥右抱,我理解。可是,这么多年,你给她什么了?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为一个什么妃子来惩罚她,元启,你对得起她吗?“

元启依旧无甚表情,只将毛笔蘸了墨,轻轻描画什么,他缓缓道:“这么多年,你还没绝了对她的念想。”

韩铮急赤白脸道:“我有什么念想?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样对她。”

元启道:“她毕竟伤了我的子嗣,受点惩罚也是应当。”

韩铮道:“子嗣?她能伤你的子嗣吗?她有那脑子吗?如果没有她,你现在还能在这里手握天下,三宫六院?”

“你也知道手握天下的是我。”元启将手中笔狠狠一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韩铮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望着昔日好友,他言语凌乱,已不能有完整的话语:“你……我……我们……”

最终,他道出一句:“即使你不念与我的情谊,但云朵,云朵,对你是不一样的吧。”

元启脸色忽地平静下去,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他淡淡道:“云朵,既然你这么惦记她,那把她赐给你好了。”

韩铮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元启挥挥手,似乎累极:“我说,我将云朵赐给你,你去看看她吧。”

韩铮满头雾水出了殿,元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坐了很久。

末几,他拿起手中所做的画作,那上面是四个人,他们脸上笑意灿烂,策马扬鞭。

那是最好的时光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他伸手,将手中画慢慢捏成团,那四张脸在他手中扭曲直至虚无。

5

云朵背上的伤早已由宫人抹上药处理过了,但因雨沾了伤口,有些感染,她还是发起了烧。

韩铮到的时候,听见云朵凌乱地呢喃:“不是我,不是我,元启你信我,对不起……”

韩铮这样七尺男儿,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泪目。他坐下来,摸摸她额头,她额头烫得厉害,头发还未全干。

韩铮拿了两块毛巾,一块敷在她额头,用另一块轻轻擦拭她的头发。他擦得很慢,那三千发丝在他手底下如同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半晌,他放下毛巾,将她的头发轻轻拨开,在那浓厚的发丝底下,一块半寸长的伤疤如同狰狞的蜈蚣。

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他竟然舍得让人打你。”

那年他们上阵杀敌,元启身陷包围,求救无门,眼看着就要死在敌军刀下,是云朵,单枪匹马闯进包围圈,将元启拉上马背。

她策马冲出包围,这时,身后一把长刀飞射而来,在空中擦出尖锐的呼啸声。

云朵凭着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到危险,她一把将元启拉至身前,那刀顺着弧度在她后脑勺划下一道。

伤口并无大碍,他们活了下来,但大概是冲击过甚的原因,云朵从此脑子便不好使了。

她记性越来越不好,整个人变得有点痴傻,但她功夫反应却未受影响,她不太记得旁人,唯记得元启,她拼尽全力保护元启,令他免受伤害。

而如今,伤害她的,偏偏是她竭力要保护的人。

韩铮不是不知道在帝王之位坐久了的元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他并肩作战、谈笑风生的人了,但他总是抱有一丝微末的幻想。

那时候云朵受伤,元启彻夜守着她,他想要替他都被拒绝了。元启双眼通红,轻轻拨开云朵头发给她上药。

他一直记得那个画面,他也不和他争,他想,云朵终究是元启的人,但现在,怎么这样了呢,权力能让一个人变化至斯吗?

韩铮照顾完云朵,询问了完医治情况,未等云朵完全清醒便走了,云朵早已经不记得他了,那伤后,她的眼里只有元启。

旧事于她,早已如云散去。

云朵并未完全昏睡,隐约觉察到有人在照顾她,初时她以为是元启,后来又觉得不是。

元启好久没对她那么温柔了,那人的气味萦绕鼻尖,仿佛勾起她沉睡的记忆。

头昏昏沉沉,脑中画面依次闪过,经年的往事在脑海深处欲要破土而出。

她伤害了元启未出世的宝宝,被元启的妻子责骂,可是明珠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骂她呢?

明珠会给她做好吃的元宵,给她缝制厚厚的袄服,她唱的歌能比得上山谷里的黄莺,她怎么会骂她呢?

她念头闪过,忽地想起那个人不是明珠,那是元启的妃子啊。那明珠呢?明珠早就死了啊。

元启八抬大轿,风光大娶的明珠已经死了啊,那个她有些喜欢又有些讨厌的明珠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呢?她记不清了,她脑海中只记起明珠大红的喜服,明珠拉着她的手笑得温柔:“你是元启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了。”

后来她又对她说了好些话,语气有些郑重却仍旧有着温柔:

“云朵,不管你对元启是怎样的情感,他是不会纳妾的。我们两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以后也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

她悄悄在她耳边说:“我看韩铮就不错。”

韩铮又是谁呢?脑中如一团乱麻,她沉沉地睡过去了,醒来后,脑中一片空白。

6

皇上颁下圣旨,为静南王韩铮与云朵赐婚,韩铮以为上次元启是玩笑话,没想到来真的,他迷惑之外更多的是惊喜。

在很多年前他就喜欢云朵了,他一直想追求云朵,可是元启百般阻挠,云朵又一门心思都是元启,他只好绝了自己的念想。

如今柳暗花明,终于等到了元启肯将云朵放开这一天。

虽然他心中疑窦甚重,但想到云朵跟着他,必不会再在宫中受罪了,心中便抛却了一切。

元启终于仗义了一回。

云朵对于赐婚一事并没有很多想法,她一向很听元启的话,她只是担心,自己嫁过去会不会不能经常见到元启了。

大婚前一天,元启来到云朵这里,云朵正在试嫁衣,他看着那一身红,忽觉有些刺目。

他屏退下人,云朵对身上的喜服这看看那看看,她问元启:“好看吗?”

元启神色晦暗不明,忽地将云朵拽入怀中,狠狠吻上了她的唇,云朵懵住了。

她觉得有什么清凉之物落入腹中,这时听见元启狠狠说:“你只能是我的人。”

半晌,他放开她,递给她一小壶酒,说:“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大婚之夜,务必给你的新郎喝掉。”

云朵一向听话,他看她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第二日,在礼炮声中云朵嫁去了韩府。

是夜,红烛高燃,待外面熙攘的应酬结束后,韩铮回到屋中,轻轻挑开新娘的红盖头。

只见云朵粉颊丽面,她素日不喜装扮,但却实在是个美人,如今在胭脂的映衬下更是光彩照人。

韩铮看痴了,他坐在床边,拉起云朵的手,郑重道:“云朵,你嫁给我,我必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云朵点点头,她虽是奉元启之命嫁给眼前之人,但不知为何,看到此人她就觉得莫名心安,像认识已久的故人。

当然是不是故人她都已经忘记了,但她心中肯定,这人是个好人。

她想起元启的吩咐,将韩铮拉到桌前,倒了满满两盅酒,自持了一杯,另一杯给韩铮:“夫君,请饮此杯。”

韩铮笑道:“我倒忘了,我们要喝交杯酒的。”

他接过酒杯,轻轻举起:“好,云朵,喝完此杯,我们就是夫妻了,从此同心同德,白首不离。”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云朵随着他道:“同心同德,白首不离。”也一饮而尽。

韩铮笑着,拉着云朵的手,仿似梦中一般,他竟然真的娶到了她。忽然,他觉心口一痛,似万虫噬咬。

云朵看到韩铮脸色忽地变白,问道:“你怎么了?”

韩铮强忍疼痛,仍温柔问云朵:“酒中放了什么吗?”

云朵睁圆眼睛道:“没有啊,这是元启送给我们的酒。你,怎么了?”

此时此刻,韩铮已明了一切,原来,他终究不会放过自己,那个在被权力炙烤的人早已不是自己的兄弟了。

他苦笑一声,尽管浑身剧痛,仍不忘安抚云朵:“云朵,不要怕,你要好好的,不要怕。”

刚刚说完,一口鲜血从腹中喷出,云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在原地。她浑身颤抖着,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这样。

“不要怕,”韩铮说完这句,大口的鲜血源源不断吐出来,“不要怕。”

云朵忽觉心中剧痛,她想要尖叫,但叫不出声,在韩铮倒下的那一刻,她突觉天旋地转,随即一口鲜血吐出。

红烛垂泪,她眼前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晃悠悠扑到韩铮身上,脑中瞬间清明无比,尘封多年的记忆像打开了一个出口,汹涌袭来。

她狂叫出声。

7

她是春雨堂培养的杀手,自她有记忆起便与哥哥在春雨堂进行无休止惨无人道的训练。

除了短暂休息时哥哥的几声嘱托,没有关心、没有关爱。除了训练便是杀人,不分昼夜。四周是冰冷的墙,是面无表情拿着鞭子的戒训人。

那一年,她十三岁,初潮来临,没有人告诉她怎么了,她慌张无措。

哥哥盯着她满裤子的血说:“你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你要出去,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

逃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策划得并不周全,但她还是在哥哥的掩护下逃了出去。

哥哥不知所踪,她满身是伤地躲在一片水泽中,除了哥哥留下的半块玉佩,身无长物。

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元启,元启帮擦净脸上的污泥,说:“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满脸的泥。”

他的手柔软温暖,他的声音像轻风拂过耳畔。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对待,看着元启,就像看着她那为帮她逃出来而生死未卜的哥哥,她忍不住在他怀中呜咽出声。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语,从走出那个地方,过往的名字便不能用了,那天风轻尘香,天空飘着白云朵朵,元启说:“那以后叫你云朵吧。”

从此,她便跟着元启行走江湖,她人事不知,一切全靠元启教导。

当元启第一次与她赤裸身体抱在一起时,她不懂,她以为亲密的两人皆是如此。

后来他们入了军营,再后来,元启一步步成为军中首要人物。

她别的没有,只有在春雨堂训练出来的一身武艺,她上阵杀敌,也保护元启。

在这里,他们认识了韩铮。韩铮是个很直爽的人,他们一起杀敌、一起喝酒,他常常逗得云朵哈哈大笑。

与人接触使她慢慢懂事,所以当元启为了得到另一支义军首领的支持,必须要娶他的女儿时,她心中是有微微不悦的。

但为了元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眼看着元启娶了明珠,眼看着二人琴瑟和鸣。

明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温柔、善良,教会了云朵很多东西。云朵这时候才知道,她对元启是怎样的感情,他们不是兄妹,明明他们也是爱人啊。

但明珠太好了,她怎么忍心伤害她,而那样好的一个女子,却因为元启纳了一个嫔妃上吊自尽了。

元启啊,你对不起我就算了,你怎么能对不起明珠。

还有韩铮。当年,他们一起杀敌,是最要好的朋友,而,现在韩铮死于她亲手倒给他的酒。

元启啊,你是想让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去吗,那什么时候轮到我呢?

她一点一点擦掉韩铮脸上的血迹,想起的一幕幕令她痛极了,她多么希望能回到一刻钟前,韩铮还活生生地在她眼前。

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还在军中,是那脊背交付的好友。

或者,时间再向前,他和元启没有参军就好了,过清贫却平静的生活,便没有这么多遗憾了吧。

她感到越来越困,如果能忘记这一切多好。

8

云朵已经昏睡三天了,元启皱眉看着她。他的暗卫刺杀了静南王,在世人眼中云朵已经死了,如今的云朵,必然要给她安排新的身份。

韩铮是必须死的,他的朝堂不能允许有一个人质疑他的权威,他是皇帝,不是原来军中那个和他们称兄道弟的小子了。

韩铮一直意识不到这点,他忍他很久了,能够这样顺理成章地除掉他,是为他们的兄弟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云朵又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宣了太医继续给她看,虽然事前已经给云朵服用了解药,但还是有些微的毒性进入了她的身体。

照理来说是不碍事的,但不知为何云朵依旧昏迷不醒。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令他怒极之事,他的宠妃丽妃竟然与侍卫有染。

他命太医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太医诊断极难有孕,而那个失去的孩子很可能不是他的。

他将丽妃押住,严刑逼供,这才知道,原来丽妃怀了别人的孩子,在那次跌倒时早就提前服用了堕胎的药物,一来打掉这个隐患,二来可以嫁祸云朵。

元启狂怒,下令将丽妃五马分尸,丽妃被拉走之前向他喊道:“你这样冷酷无情的君王,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元启平静地看着她被拖走。

冷酷无情吗?哪一个君王不是冷酷无情的?既然站在了至高之位,就是要做那冷酷无情的孤家寡人啊。

好在,他也并非完全孤家寡人,他有云朵啊,要说谁一直在他身边从未变过,那便是云朵了。

当年无意间捡到云朵,她单纯又人事未知,他们相依为命,他是想过要好好待她、娶她为妻的。

但后来,他为了继续往高位走,娶了明珠。本想着日后将云朵纳为妾室,但谁知明珠是个烈性的,不允许夫君三妻四妾。

那时候他又需要她父亲的支持,只得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后来,云朵伤了脑子,成了一个痴傻之人,他便绝了这个念头。

他登上皇位后,扩充后宫,也未想过将云朵纳入。

她这脑子,做了嫔妃不知道被什么手段陷害呢,做他的暗卫挺好的,既可以长留他身边,也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只是没有想到,明珠竟然自杀了。明珠啊,他想起来他的发妻,如果她活着多好,云朵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他唏嘘间得到消息,云朵醒了。他大喜,之前是冤枉了云朵,这回要好好和她道个歉。

他来到云朵床前,看着她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最后,疑惑地问:“你是谁?”

元启愣住了。

怎么?现在已经痴傻到连他也不记得了吗?不要紧,有的是时间令他们熟悉起来。他将手按向云朵的头,却冷不防被云朵一下子躲开。

那双眼睛有着前所未有的戒备和清醒,如同一只即将噬人的猎豹,元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云朵。

他轻声道:“我是元启啊,云朵,你不记得我了吗?”

云朵眼睛又现出迷茫之色:“元启是谁?我又是谁?”

她使劲摇晃着自己的头,反复数次也没有想起什么,最后她仍旧抬起头,谨慎地望着元启。

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令她充满了防备之心。

元启看着云朵,原来她不只忘了他,连她自己也忘记了,他温和笑了下,柔声对云朵道:“没事,我们可以重新熟悉,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再来。”

元启又唤了太医,当年云朵头脑不清,是因为脑中有旧伤留下的淤血未溶。

这次看过后发现,原来的淤血已没有了。她的神智恢复了正常,但记忆却丢失了,太医也说不出原因。

元启大喜,原来云朵恢复了神智,记忆丢失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

这次他决定要好好对云朵,将之前亏欠她的通通补偿她,她要纳她为妃,好好宠爱她,不,他要她做他的皇后。

就是这样,元启暗下决心,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9

没有等元启实施他的计划,边境便出了事。蒙国大军压境,已经攻破了三座城池,原来上次的和谈只是遮掩,而送来的公主却是训练有素的间谍。

她来到宫中,源源不断地向蒙国传递消息,如今,启国的军防、人事全部掌握在蒙国手中,如果持续下去,国之将破。

元启派了一路一路的兵将过去,依旧挡不住大军压境之势。

他试图再一次和谈,而出乎意料的是,蒙竟然答应了和谈,并提出条件:除了割让五城、送黄金千两外,另有一条件,便是要云朵。

元启犹豫了,他刚刚要好好对云朵,就有了这么一出,他如何甘心。但若不答应,很快他的国就破了,他营营一生,为了什么呢?

他又去看了一次云朵,云朵依旧对他戒备。罢了,云朵也不记得他了,送去就送去吧,若待他日,攻下蒙国,必将她接回。

蒙国的天是蓝的,空气带着青草味,云朵第一次来这里,却爱上了这里。

而那个大胡子的蒙王阿吉儿对她殷勤备至,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那天,她听见他说:“你很像你哥哥。”

“哥哥?”她有哥哥的吗?

阿吉儿拿出半块玉,和她随身携带的那块正好完美贴合。

云朵看着那毫无缝隙合在一起的玉,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心中流过,她醒来后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人也不再记得,只觉人生无依无靠,如孤影只鸿。

而此刻,竟然知道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哥哥,便觉得人生找到了根,而哥哥待过的蒙国,也就成了她的根。

阿吉儿经常提起她的哥哥,从阿吉儿口中,她也知道了她哥哥的遭遇。

原来那年,哥哥在逃走的路上遇到了同样被人追杀的阿吉儿,他无意间救了阿吉儿。当时哥哥被追得很紧,无奈下只得跟着阿吉儿来到了蒙国。

那时候阿吉儿还没有登上王位,在他夺位过程中,哥哥多次救他性命,他们如友如兄,感情深厚。

后来哥哥为保护阿吉儿送了命,阿吉儿多年不能释怀。

他对云朵说:“雨青曾多次提到他的妹妹,他死的时候曾经嘱托我,如果找到他妹妹,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云朵:“我是在上次和谈看到你衣物上挂的玉佩认出你的,与雨青那块一模一样。”

阿吉儿告诉她,她叫“雨红”,不是叫什么“云朵”。

叫什么名字她并不在意,她觉得很温暖,有血脉相连的哥哥、哥哥的友人。

她如当初信任元启一般信任了阿吉儿,她一向如此,世间一点点的温暖就能让她付出全部。

因她一身武艺,她做了蒙国的将军,跟着阿吉儿南征北战,周边诸国都已被他收入囊中。

现在只剩下启国了,他很快便能统一四方了。

阿吉儿并不傻,当年攻打启国他并非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在元启要和谈时他便迅速答应了,要了城、要了黄金,还把云朵要来了。

那一仗没再打下去是因为时机未到,而此刻已是五年后了,这时候,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云朵作为阵前大将军,是第一个破了启国城门、冲进启国皇宫中的人。

无爱则无怖,无欲则生刚,失去记忆的云朵就像换了一个人。

她踏马而来,一身劲装,单枪匹马闯入启国宫中,皇帝还没有找到。

她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找到了元启,那启国皇帝虽国破却仍是气度不凡地站在那里。他看着她,沉默无语,眼光穿越岁月的凝重,仿佛一早就在等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那启国皇帝身上传来,但她很快甩开念头,握着剑一步步向元启走去。

元启看着云朵,满眼伤痛,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和他相濡以沫的人。

这么多年,他做错了很多事,此时此刻,看着这个从前不离不弃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视己为敌,心情复杂。

终究是他对她不起。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一丝丝反抗,张开双臂,迎接眼前人刺来的利剑,死在她手上也是一种解脱吧。

夕阳的余晖洒下,陈旧的故事落了幕,往事皆如这利落的一剑,烟消云散。

10

统一各国后,阿吉儿正式建立国号“大蒙”。

阿吉儿一直对云朵很好,云朵这一份付出,最终没有被辜负。因他早已有了妻子,他一直待云朵如亲妹,云朵过得很是肆意。

云朵解了将军一职,如今四海升平,她忽然闲下来了。

阿吉儿也曾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妃子,她拒绝了。她虽然忘记了所有,但隐隐觉得心中缺失了什么。

似乎是从小封闭的环境令她对风光世间无限渴望,她请求阿吉儿放她出宫,她要去各地游历,她要双脚走遍世间,双眼看遍繁华。

她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又是蓝天碧水,白云飘空的一天,她躺在草地上,看着那白云,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叫“云朵”的日子。

那些时光,如同大梦一场,梦醒时分,再不留一丝痕迹,如今,她是大蒙国自由的飞鹰,越过山川和大海,她终有自己需要追寻的人生。(原标题:《云开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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