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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阳籍作家

冯日乾作品

《三落三起魏学曾》

三落三起魏学曾

冯日乾

要展现秦人的刚正倔强,魏学曾可为代表。

《明史》作者或许是觉得万历十八年魏出任兵部尚书,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平定临洮、宁夏之乱对巩固西北边防关系甚大,其一生勋劳莫过于此却遭不公平待遇,故以大量篇幅详叙平定朔方的经过和结果。而对其不畏权势,敢于碰硬的精神,只用了极少的笔墨以一件事来概括:年幼的朱翊钧刚刚即位,张居正依附大太监冯保突然策免首辅高拱,百官惊骇,相看缄口,而独魏学曾作狮子吼,质问诏出谁手,弄得张居正只好闭门谢客。

这一独撩虎须的特写镜头自然很有表现力,但毕竟过于省俭。读《泾献文存》,则可见一位更其血肉丰满的关中硬汉的形象。

早年任职户部时,某宦官居间欲使一商人冒支草料饷银巨万,部长官也已允许。但魏学曾阻止说:不行。百姓血汗国家库存怎能让贪利者中饱私囊?他坚执不允,尚书竟不能强。在光禄寺少卿任上,松江府有人交白粮时作弊,当罪。其地执政者为之说情,“(学)曾不可。已再言,再不可。”魏是执政者的门人,但他竟没给老师的面子。据张邦俊《请赐魏学曾胡嘉谟谥号疏》,高拱和张居正争权夺位,都想拉拢魏学曾。在向高发动突袭前,张曾试探魏学曾:“吾顷之已微敲高公一下,公谓如何?”其时,张的亲信已有人弹劾高拱。魏学曾正色曰:“二公皆当世名贤,又石交也。即有失,自不难尽言相正。‘敲’之一字岂所敢闻!”一个侍郎官,敢于当面“正色”顶撞宰辅大人,后果自然是严重的。紧接着便发生了高拱被免,魏学曾当着文武百官追问诏出何人并赶到张府理论的事。结果,众人惊魂未定,魏便被调去南京,未行,又遭弹劾,“被辞职”回了故乡泾阳。

张居正死后,魏起为南京户部侍郎。有了触犯张大人被贬的教训,他该“成熟”得世故些了吧?没有。当时,不少言官群起攻击现任首辅,上意颇动。诸府部大臣为讨好首辅而联名上疏保留,疏至南京,九卿俱已签名,但到了魏学曾那里,却道:“不可。为什么保留?国是乎?人情乎?”大家无话可说,但又怕开罪于宰辅,“相视首鼠”。魏见状,奋笔疾书曰:“此自出魏某不可,无预诸臣。”是我魏某说“不可”,与诸臣无涉,要怪罪就朝魏某来。接下来呢,史书上说:“寻以户部尚书致仕”。

这回该学乖了吧?仍然没有。

敌犯西北,军情紧急,上下一致瞅准了老年魏学曾。在屡辞不获的情况下,魏上书说:“吾闻事君者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边境自承平来,疆吏日相袭苟安,惧开衅隙,而武备日不竞,此宋人积弱之渐也。必我行者,则罢款(和)议战。不然,吾不敢以国家大计尝试矣!”此一番话说的都是实情,但伤人太多。敢说大明如宋之积弱,疆吏怯战,武备日弛;而且,面对圣旨不惟命是从,竟要“量而后入”,何其狂妄!

纵观魏学曾一生,可说是屡进屡退,却又是三落三起。以他之才智、经历,岂能不知道仕途险恶,不知道太刚易折,不知道掌权柄者“芝兰当道,不能不除”的用人原则。早年,蓟辽总督杨博几次要荐他到自己麾下,他都因这不属正规考核晋升而谢绝;右副都御史任上,他也曾称病辞职。平朔之战前,面对三边总督的黄金大印他并不眼热心动,而是屡辞不就。可见,魏学曾并非头脑简单不知进退的“陕西冷娃”、“二杆子”。

他有自己的操守。不干则已,干则竭力尽智,苟利天下社稷,赴汤蹈火不辞;倘若枉法营私,公侯王爷不让,山崩于前不惧。当初阻止权珰作弊,是不能容忍“以百姓脂膏国家府库为此辈润橐囊”;“不自揣量”,以融解张居正、高拱二相的关系为己任,是因为“二翁乃宗社所系”,而“宗社事利在交欢,忌在郤”(《答张相国太岳书》)。至于平朔之战,他当然明白:没有他可以,泱泱大明朝并不缺能员上将;有了他,也难保马到功成。他甚至应当想得到:即使获胜归来,等待他的未必不是“鸟尽弓藏”的结局。然而,事“必我行”,我就一定要指出长久以来相袭苟安的积弊,就一定要提出“罢款议战”的方针,哪怕这会触到许多大吏的痛处,扫了皇帝的脸皮。不为别的,就只为这是“国家大计”而非儿戏!——后来,他到底披了战袍,平了狼烟,但也被误解被逮问而终于有功不赏寂寞返乡。但他并不感到特别意外,默然承受了这一切。

像魏学曾这种拼命硬干的人,舍身护法的人,这种铁骨铮铮,“霜风卷地不知寒”的伟丈夫,鲁迅称作“中国的脊梁”。脊梁式人物什么时候都需要,什么时候也都是极少数。对他们,我没有理由不心存敬意。

(原载《文汇报》2011年11曰5日)

作者简介

冯日乾:

泾阳县历史人物王维信(三落三起魏学曾)(1)

笔名仲鹿,泾阳人,著有杂文集《风雨蔷薇》《沉默也是泥》,乡邦史传《乱世红白黑》,历史名人评传《晚明奇士·王徵》及随笔散文集《回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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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泾阳县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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