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那无数个塘边漫步的夜晚(鱼花塘一场回忆一场梦)(1)

缅怀那无数个塘边漫步的夜晚(鱼花塘一场回忆一场梦)(2)

缅怀那无数个塘边漫步的夜晚(鱼花塘一场回忆一场梦)(3)

缅怀那无数个塘边漫步的夜晚(鱼花塘一场回忆一场梦)(4)

◎张海律

荣获FIRST青年电影展“一种立场”奖项的影片《不要再见啊,鱼花塘》,是一部能带领观众进入一场伤感而舒服梦境的优秀作品。导演牛小雨把对过去时光不切实际的占有欲,以最梦幻的质感和最“自私”的安排,在合肥老家的鱼花塘缓缓呈现出来。

不用担心谈及幻梦,就会像大卫·林奇或阿彼察邦电影那般深邃、复杂而哲学。虽然牛小雨坦言,大卫·林奇是她最喜欢的导演,“像班里最酷的男生”,但“鱼花塘”的主旨却如儿童电影般简单,如果成长中的一切身边人,都能以各种乐园里的精灵形态,永远留在鱼花塘,该多美妙啊!

电影开头,就以纸板上的儿童简笔画作为背景,通过画外音里的一段对话,定下了寓言性的童话基调。“小孩后来是成了狗还是人?”“他长着人脚又不能讲话,还披着熊毛,别人把他当成狗熊了。”渐渐的,观众知道了这是炎热的合肥夏日里,大姑娘叶子和自己奶奶的日常对话。不久之后,叶子奶奶从不能说话的狗熊人那儿买来了两盏催眠台灯,似乎在给神话和现实建立连接。

牛小雨说,这些不人不妖的角色形象,来源于小时候从奶奶那儿听来的各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像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故事也得益于祖母讲述,家长里短的八卦经过添油加醋的想象讲述,奶奶们往往就成了“首稿编剧”。

酷暑时节,躺平午睡。午后的光斑就像位记忆之旅的向导,在自己家这个景区,从地面到墙面游弋着,为半梦半醒的叶子和奶奶,指出书架上、柜子前的一件件旧物——或跟逝去的爷爷有关,或跟搬走的父母有关,或只是儿时最喜欢的粉红色毛衣。而入夜后,月光和催眠台灯的微光,也跟进屋来塑梦,落地窗上的绰绰人影,要回来探望人世间的亲友了。

白日浅梦里,是隐隐约约传来的邻里故事,隔壁少女爱上了来家里帮忙的小伙儿,跟着私奔了,报警后找不到,这也为随后出现于夜晚鱼花塘的角色们埋着伏笔;夜晚深梦中,卧室里一架运转不准的时钟引出了狗熊人,鱼花塘中央架起一座舞台,出走的少女和被卖到马戏团的狗熊男孩,一道合唱起印尼民歌《星星索》。

电影的结构和故事渐渐清晰。日景是趋近于现实的第一层,在日常生活里,却也时间倒错、记忆紊乱,奶奶记得当下是2020年,而叶子强调是2013年,并认为奶奶已经开始痴呆。在沉淀过去、共居一屋的空间里,叶子和奶奶分别见到了坐在沙发上观看《海峡两岸》电视节目的故去爷爷。夜景则是安排梦境的第二层,且伴随着一首上世纪90年代舞厅幻灯风格的演出,继《星星索》后,周璇名曲《渔家女》奏响,卖台灯的狗熊人、离家出走的精精、舍不得家人的爷爷,伴随着乡村马戏团下岗后的妖怪们纷纷出场,他们都成了待在夜梦鱼花塘里的小妖精。

回到白昼里,奶奶开口打破了第四堵墙,“不演了,这究竟是哪一年啊?”这才恍然大悟,就连现实的白天,都不过是拍戏的场景。自此,之前已经模糊了边界的现实和梦境两层,干脆在公园水上回廊里并置在一起。这边,曾给叶子查X光片的护士,挺着大肚子听算命先生预言将来的苦日子;那边,叶子想象出来的熊孩子和爷爷在聊着天。再往下,牛小雨自己的画外音更是直接跳了出来,让我们知道了整个故事都是她自己导演出来的梦。在梦里,她只想穿着小时候奶奶给自己打的毛衣,不想长大,不想谈恋爱,如同《铁皮鼓》里长不大的奥斯卡,只愿缩在粉红色的毛衣里。

真正实打实的现实里,拍摄这部导演处女作的资金,来源于作为出品人的妈妈,那可是准备给女儿当嫁妆的合肥一套房啊。“就嫁给电影吧,但愿它能娶我”,牛小雨是一位有着“电影恋爱脑”的姑娘,为此也走上了职业追爱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分别获得动画专业和实验影像专业的学士、硕士,学习和观摩大量动画片,也让她能一直活在二次元里。

拿着狠心卖房的拍片成本,精心打磨每一场梦境,确实呈现了一个独具地方特色的二次元世界。那个世界既没有日式漫画喧嚣电音里的中二少年,也不像被实验影像供为神明的《午后的迷惘》那般复杂迷离,而是用记忆中少年宫舞台的装束和旋转射灯,带出从熟悉到陌生的一首首动听歌曲。第三段歌舞,从鱼花塘舞台来到了叶子家中,几乎穿着塑料袋的出走女孩,用嗲声嗲气的童声唱起了一首《自言自语》。

这首好听的歌谣,来自于行为艺术家段英梅和当代作曲家韩萧寒的一次神奇合作。段英梅出生时的语言障碍,在萧寒耐心的辅助和录制下,竟成就了将艰涩行为艺术变身有趣童歌的意外惊喜。歌词也非常契合牛小雨想留住时光的“鱼花塘”主题,“像一个灵魂穿梭在人间,所有生命都在显化痛苦的一面;像一道光线窥视着黑暗,太阳之下人们勉强支撑着笑脸。希望一切都停在童年时光,人们为何总要长大和思想?”

电影最后,穿粉红毛衣的小女孩叶子,被牵到和爸妈一起的饭桌前,几次眉目相对,叶子长大,饭桌前的变成了爷爷奶奶。镜头倾斜摇晃起来,似要收走记忆,叶子坚毅地望向摄像机,拼命摇着头,“不要再见啊,鱼花塘。”

同阿彼察邦那部《综合症与一百年》极其相似的收尾,梦境这头的现实里,马路熙熙攘攘,公园人群跟着舞台上的出走少女和狗熊男孩,跳起动感的广场舞。他们演唱的却是户川纯的一首日语歌《像大天使一样》。这真实吗?又或许只是装点了现实色彩的梦境鱼花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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