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柴福善 图/柴福善

兴善寺,又称水峪寺,在北京市平谷区南独乐河镇峨嵋山下。

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古迹·坛庙”记载:“兴善寺,在峨嵋营东二里,至县二十里。唐咸通三年(公元862年)建,(明)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重修。寺之东北一里许,灵泉山下有泉出焉,经流于寺,今俗称水峪寺。”《光绪顺天府志》也有记述,与此大同小异。

兴善寺约占地面积1万余平方米,由南向北,依次建有山门、金刚殿、钟鼓楼、如来殿、卧佛殿、地藏菩萨殿、真武殿、大悲阁等。至今当地人谈及寺内殿堂,仍津津乐道地号称“八层大殿”。京东庙宇林立,如此规模宏大者不多。

山门,为3座门,中间1座高大,券拱形门洞,上为石券拱,歇山顶。石脊,两头饰以鸱吻,垂脊饰陶质小兽,顶为小瓦合瓦垄。石券拱上镶嵌一方石匾额:“敕赐兴善禅寺”。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1)

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所刊兴善寺山门照片

山门前两棵杨树,高大挺拔。整座寺院周围护以院墙,石头砌筑虎皮墙体,墙上部涂以红土。当地有“大山的坝墙,盘山礓嚓儿(石阶俗称)(将嚓字的口字旁换为石字旁),水峪寺的山门”之说。大山即道教胜地丫髻山,丫髻山西顶坝墙高大,远远眺望似有布达拉宫之势。而盘山为我国历史上15大名山之一,有很多石阶。由此说明兴善寺山门非同一般。

进山门后,一条石砌甬路,甬路旁栽植两排平顶松,约1丈多高,1搂多粗。旧诗称兴善寺“吟风背日木千章”,不为过。进山门不远处,有一座三间房大的基础,当地人称磉盘,只是一座磉盘,没有建筑。不知过去作何用途。所谓“八层大殿”,是包括这座磉盘的。甬路通向第一进殿金刚殿,又称天王殿,面阔三间,歇山顶,灰瓦,前出廊。当地人称这座寺院的建筑都是“四方八厦”,应是前廊后厦的形式了。殿前一边一通石碑,龟趺螭首,两通碑身都以一块整体石头雕凿而成。殿内供奉四大金刚泥塑站像。四大金刚又称四大天王,护国安民,掌管着世间的风调雨顺。四大金刚高约4米左右,各自手持不同法器,每个天王脚下踩着两个小鬼怪,人称“四大金刚踩八怪”。天王殿辟有后门,可通二殿。

第二进殿为如来殿,当地人称药师殿,面阔三间,歇山顶。如来殿为全寺主殿。殿前东侧一座钟楼,面阔一间,进深一间,平面呈方形,二层,悬挂一口铜钟,上面铸满铭文。日军烧毁寺院时,铜钟被烧扁了,村里人砸碎送至鱼子山八路军兵工厂,去制作地雷、手榴弹。到那儿一称,900斤。当时挂钟钮搬不动,还没运去。如此说来,这口铜种起码有1000余斤。按佛教寺院格局,天王殿后面的大殿,应是大雄宝殿。县志记载是如来殿,当地人记忆为药师殿,结合起来,此殿供奉的或许是药师佛,又称药师如来佛,为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此佛坐像,塑有6只胳膊,其中上面两只高举,一手拿一圆盘,分别写一“日”和“月”字,寓意着“大千世界”了。药师佛后面有罩碑。两边各有2尊站像。

第三进殿为卧佛殿,面阔三间,殿内供奉一尊卧佛,即佛祖释迦牟尼,头西脚东,约四五米长。京西有一座卧佛寺,一尊铜卧佛重约50余吨,侧身而卧,双腿直伸,右手曲肱托首,左手舒放腿上。卧佛背后和两侧,泥塑12圆觉立像。据说这是释迎牟尼圆寂时,向诸弟子嘱咐后事时情景。兴善寺这尊卧佛,应该与此相差不多,只不过不是铜铸,且旁边没有12圆觉立像而已。不过,当地另有传说:这是位懒佛,一天父母出门去了,给他烙张大饼挂脖子上。不曾想,他只吃了脖子前边的,懒得转个,嘴够不着,饿死了。过去妇女来殿进香,从卧佛边走过,往往摸摸佛脚,说管手心不出汗。

第四殿和第五殿,按志书记载,分别是地藏菩萨殿和真武殿,而当地人说真武殿在前,地藏菩萨殿在后,并把地藏菩萨殿说成是阎王殿。大概与释迦牟尼任命地藏菩萨作幽冥教主有关,即管理阴间,他在佛前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两座殿都面阔三间,约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坍塌了,那时残墙、磉基仍在,尤其供奉神像的位置,还支楞着泥塑神像内的木骨架。

第六殿,名大悲阁,当地称作“槁”,也就是高大的建筑之意。大悲阁为兴善寺最后一座建筑,坐落北山腰,与前边几进殿宇在一条中轴线上。阁西依峭壁。阁前为路,路边石隙生一株古柏,蓊郁参天,有人曾伸开双臂搂抱树干,两搂零一拃。柏树生长极慢,粗壮至此不易,何况还长于“石隙”间,显然已“数百年物”了。大悲阁二层建筑,歇山顶,大脊饰鸱吻,垂脊饰小兽。阁四周为廊,共18根廊柱。现存一方硕大雕花柱础,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2)

南独乐河镇峨嵋山村兴善寺遗址所存雕花柱础(摄于2008年5月)

立柱柱钉直径达50公分,外沿宽80公分,尤其雕花,非常精致,为区内寺庙中所少见,由此可以想见当时大悲阁的宏阔、富丽与堂皇。阁内面阔三间,外面看却五间。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3)

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所刊水峪寺千佛山阁照片

阁内供奉一尊泥塑高大站像,有32只手,脚站一层,而上面的手则摸着了二层脊檩。据载,阁“奉千手千眼佛,高三丈余,左右侧立像高半之。东西墙壁塑诸天神像,北面塑悬山,分十八洞,洞塑罗汉一。阁之二层,四壁皆塑小金佛,高七寸,三面皆满,相传名千佛山阁。”志记“奉千手千眼佛”,一层洞塑18罗汉,一般只有佛才能如此。而从“大悲阁”名字看,应是“千手千眼观音”,因为观音菩萨就是“大慈大悲”,也许志载有误。观音的各只手拿不同器物,手心都有一只眼睛。观音像旁还有两尊小站像,一男一女,这应是善财童子和龙女了。就在阁一层东山墙上,还塑一狼背一小孩。虽已多年过去,作者来村里访谈时,老人还清楚记得,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佛教寺院里,画狼背孩子有什么教义上的寓意。观音菩萨头很大,里边是空的,过去当地人没事就钻进去,4个人坐着打牌押宝,还有一二人挤着旁观。当地人说这尊大站像是“三皇姑”,一般观音像即是女像装扮。“三皇姑”舅母热心肠,要给外甥女找婆家,“三皇姑”说不找了,我要去修行。舅母说你修成了,我就给你跪着。不想“三皇姑”真修成了,舅母也就真的去跪着了。就在大悲阁前廊阶条石上,刻有两个跪着的人像,就是她舅母夫妇俩,任人过来过去地踩踏。当地人还说,那两尊小站像,是“三皇姑”父母。东边是父亲,西边是母亲,“三皇姑”有一只手拿一串葡萄,正往父亲手里递呢。大悲阁为木构建筑,从西山墙有梯级可以上去。当地流传两句顺口溜:“山门倒了石门开,大槁倒了鲁班来。”大意是说,如果兴善寺的山门倒了,就要再建一座石门;大悲阁倒了,别人修不了,只有鲁班来修才行。极言兴善寺山门与大悲阁建造之坚固与建筑艺术之高超。

兴善寺东有跨院,称为禅院,正面依山麓建楼二层,面阔五楹。东西禅舍各三间,南舍五间。在二层楼上,存放许多大箱经书。志书记载地藏菩萨殿内贮经12柜,看来寺院年久失修,地藏菩萨殿坍塌后,就移经书至禅院楼上了。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收录20世纪30年代禅院大楼照片,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4)

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所刊水峪寺僧院大楼照片

为卷棚顶,檐柱有抱柱联,字迹模糊不清。倒是一层檐下悬挂一条横幅,上书“忠孝仁爱信义和平”8个大字。在佛家寺院,竟然也把儒家的忠孝仁爱等联系起来了。细看,门窗纸不少都破了,客观上印证了志书记载平谷地区释教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颇有江河日下之概”之说。看照片,楼前西侧一水池,池中似是一方巨大的太湖石。池边2棵柏树。禅院建造得很有一些园林意味。志书还载:“寺东一里许,灵泉涌出,依山路西流,路中断,接以石桥而凹其中。两旁行人,凹中受水。又作孔,使水半漏桥下,飞珠喷玉,若骤雨声,名漏桥垂瀑。半仍西行入寺内。寺之西禅舍为庖厨,内有方井,深约2尺,水过其中,将菜馔置木盘中,放井内,听其自然流行,穿寺而西,在溪边可坐待其流至,取用之,较曲水流觞更为奇绝。”至今那道灵泉依然流淌,旧时形成一景“灵泉漱玉”,为平谷八景之一。而当初是流进禅院,进入西侧厨房。再西流进寺院中,正是卧佛殿前,上搭平板小石桥,桥上护以石栏。泉水经此西流而去。现在泉已改道,可那个“漏桥垂瀑”的漏桥尚在。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5)

南独乐河镇峨嵋山村兴善寺旁“漏桥垂瀑”之漏桥(摄于2007年1月)

漏桥南边有一一米多宽大石板,倚漏桥横陈泉上。所谓“人在桥上走,水在桥上流”,即指此处。那块大石板而今砌在漏桥北水渠下,尚可看到。

这禅院为僧人居住之所。据说历史上最多时有100多个和尚,至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仅有二三个了,其中还有一个和尚一只手,一个和尚是拐子。寺院东面有两片和尚墓地,一片被水冲走了。一片大坟墓,数不清有多少坟茔,但没有墓塔。

兴善寺规模宏敞,楼殿崔巍,旧时即称“远近寺院无出其右者”。而“寺内外乔木阴阴,山花簇簇,四时有景,入夏尤佳,岩泉之胜,莫能殚述”,堪称一方胜景,文人雅士多有吟咏。卧佛殿前东西院墙镶嵌4通诗文碑,20世纪30年代末至40年代初,被县令祖成坤运至县城文庙。1961年6月,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邓拓与廖沫沙等来平谷视察,专程视察兴善寺遗址。当在县城文庙内看到兴善寺诗碑,邓拓非常喜爱,凝视良久,嘱咐一定要精心保护。这些诗文碑现收藏于上宅文化陈列馆。这4通诗碑,2通为关中杨兆所作《同中台登水峪寺》诗碑,2通为洛阳徐学古所作《随中丞杨晴川登水峪寺二首》诗碑,形制大体相同,应该是一起镌刻,且一起镶嵌院墙上的,所以,编写《平谷文物志》时便以为是杨、徐二人一起游历水峪寺之唱和诗了。后又有些疑虑,杨兆“同中台”的“中台”, 汉称尚书台为中台,即旧时一般对尚书之称,其官位甚至比杨兆还高些,而徐学古终其一生也未到尚书之职。到了明代,“中台”又指什么官职呢?作者对历代官职没有研究,一时未能查清。可体会“同中台”,似乎杨兆所同之人要比其职位低。实际上,徐约在万历六年(公元1578年)前后任蓟州兵备道,杨兆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至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以右副都御使总督蓟辽。徐职位当低于杨兆,故诗中才谦称“随中丞”,即有跟随其后意。“中丞”,在明代一般对副都御使之称,这符合杨兆身份。而杨兆,字梦镜,不知“晴川”是否为其别字?暂且存疑。总之,二人有可能工作中相逢了,且一起游历了水峪寺的。

同中台登水峪寺

关中 杨兆

其一

寺门瑶草绕垂杨,胜日登临烟水长。

风伯忽扶鳷鹊出,山灵徐涌玉虬狂。

人间栋宇浮天渚,坐上夔龙赋石梁。

燕塞相看同济巨,好将尘抱浣沧浪。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6)

明代杨兆《同中台登水峪寺》诗碑(其一)(摄于2008年5月)

其二

出入蒹葭带夕阳,石坛花气昼生凉。

万山回合昆仑近,一水环流琬琰长。

赤羽频年荒稼穑,天书此日净池潢。

碧空云尽月如练,夜夜清光照佛堂。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7)

明代杨兆《同中台登水峪寺》诗碑其二拓本

诗文笔优美,富有禅境。书法为行草书体,线条流畅,堪称书中佳作。对杨兆,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卷六艺文志·金石”记载水峪寺诗石刻,并加按语:“杨兆,字梦镜,陕西肤施人,进士。明隆庆五年,总督蓟辽龙王峪之战,亲冒矢石,以火攻却敌。明年,敌至马兰峪,复败之。万历四年,以密云旧城湫隘,疏请于城东建新城为重障,从之。旋擢官入阁,士民立生祠以祀。卒谥襄毅。(见《密云县志》)”肤施在今延安地区,旧有肤施县,民国时废延安府,将其改为延安县。密志语焉不详,具体说来,杨兆为明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进士,曾任青州知府、绍兴知府、密云参政、都御使。军训严谨,驻边多次晋功,升蓟辽总督,官至南京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北京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清《延安府志》记其“风度凝峻,明达国体,才兼文武,朝廷倚重者数十年。”晚年“乞骸骨归,未至家,卒”。时为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葬延安城北5里五家坡沟口。这是一座仅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由此改名杨家陵。墓地护以砖墙,遍植松柏。墓前竖有牌坊,上书“一品名山”、“三朝柱石”御笔,还置以翁仲石兽碑刻。毛泽东主席等1938年11月从凤凰山搬来,这里成为党中央所在地,便改称杨家岭了。

杨兆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为右副都御使,总督蓟辽,3年有余,至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转南京兵部尚书。由此基本可以确定,登水峪寺诗作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至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间。顺带一笔,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卷六艺文志·诗类”,还收录《过水峪寺池边小酌》五律诗1首:

过水峪寺池边小酌

关中 萧如薰

禅关最深处,殿阁倚山隈。

翠柏千章暗,清泉一道回。

衔杯留夕照,坐石俯苍苔。

试证楞伽字,何劳客路催?

诗署名“关中萧如薰”,《明史》有传:“萧如薰,字季馨,延安卫人。万历中,由世廕百户,历官宁夏参将,守平虏城。”“徙镇蓟州。久之,罢归。再起故官,镇延绥。”“(天启)五年夏,魏忠贤党劾其与李三才联姻,遂夺职。祟祯初卒。”“如薰为将持重,更历七镇,所在见称。”“蓟镇戚继光有能诗名,尤好延文士,倾赀结纳,取足军府。如薰亦能诗,士趋之若鹜,宾座常满。”“如薰妻杨氏,故尚书兆女也。”这里摘其大略,萧以世荫而累迁总兵。祖父、父、三位兄长,皆为总兵,一门将才。其虽为武将,却富文才,且为杨兆之婿。据《迁安县志》载:“万历三十八年三月,征西将军宁夏总兵官萧如薰改守蓟州。”萧来水峪寺,当任蓟镇总兵之时,或坐灵泉池边,待庖厨将菜馔置木盘放井内,顺流穿寺而至取用,还喝了小酒的,而这时杨兆已去世20余年。

再说水峪寺4通诗碑中,洛阳徐学古所作《随中丞杨晴川登水峪寺二首》2通诗碑。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8)

明代徐学古《随中丞杨晴川登水峪寺二首》诗碑拓本(其二)

徐学古,据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南炳文所撰《明代天津地区的河南籍官员》记述,其祖籍浙江杭州府仁和县,后迁至河南河南府洛阳县,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进士。嘉靖年间,曾任蓟州兵备道。兵备道,为明制于各省重要地方所设整饬兵备之道员,掌监督军事,并可直接参与作战行动。此官职一般由按察使或按察佥事充任。嘉靖时共45年,他四十一年进士,即使在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任兵备道,步入仕途也不过4年,至多也就是“按察佥事”,而这个官职约为正五品,四五年时间恐怕很难由八九品升至五品,这“嘉靖年间”值得推敲。倒是万历初年更为可能,也就在杨兆总督蓟辽前后。经过10余年历练,徐升至五品较为正常。据《天津通志·旧志点校卷》资料,所点校者包括清康熙《天津卫志》、乾隆《天津府志》、光绪《重修天津府志》等,在“整饬天津道”目下记载:“徐学古,字子友,河南洛阳县人,壬戌进士。万历六年任。”“壬戌”即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那科进士称作“壬戌科”,徐为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55名。他来整饬天津道,任兵备道员为万历六年(公元1578年),志书所记应该准确。而任蓟州兵备道,也当在此前后。

随中丞杨晴川登水峪寺二首

其一

祇园积翠散斜阳,危阙排空笑语凉。

白鸟青天泉一曲,吟风背日木千章。

梅檀清接霜威近,云锦明生舍利光。

夫子登临多胜事,应知兰若有鱣堂。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9)

明代徐学古《随中丞杨晴川登水峪寺二首》诗碑其一(摄于2008年5月)

其二

苍藤古木几僧房,寺宇人传自宪皇。

胜地隔尘连石濑,灵花簇雨拂禅床。

朱幡摇映山青破,绿水流分酒碧香。

传说天骄归禹贡,指挥人是旧南阳。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10)

图113、明代徐学古《随中丞杨晴川登水峪寺二首》诗碑其二拓本

诗写出了水峪寺的景物与诗人心境,书法行草书体,造诣较高。“白鸟青天泉一曲,吟风背日木千章”,那道灵泉至今还在日夜流淌,只是千章古树早已不在,但所存几张旧照可见一斑。典籍记述徐“气度豁达,才献(猷)风励,留心军务,扫除积弊”。“后转易州道,士民皆泣送”。徐为人做事,看来还是深为当时人所爱戴的。

兴善寺内,原还有一通五言诗碑,立于明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碑中所刻诗,为武进吴之鹏作。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11)

明代吴之鹏五言诗碑拓本

《平谷文物志》《平谷石刻》等书,均写作“吴元鹏”,经研究拓本,并请教书法家刘建丰先生,确认为“之”字。吴之鹏资料不详。碑为花岗岩石质,高158厘米,宽67厘米,厚13厘米。方首抹角。碑首及四框饰以云纹图案。现为上宅文化陈列馆收藏。碑阳,阴刻楷书。首题“汝玉弟饮余水心亭因次石上韵以纪之”:

汝玉弟饮余水心亭因次石上韵以纪之

亭开新凿沼,泉绕旧丛林。

边塞华夷界,天涯手足心。

千章云树合,一带夕阳深。

座上笙歌彻,遥知杂梵音。

万历乙未秋九月

武进吴之鹏书

诗碑落款为“万历乙未”,即明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吴之鹏作诗且书写。吴之鹏来兴善寺当晚于杨兆与徐学古,且一定看到了杨、徐诗碑,所写“千章云树合,一带夕阳深”句,明显是参照或受到了徐“吟风背日木千章”和杨“出入蒹葭带夕阳”等诗句影响。碑阴,额题“兴复水峪寺碑记”,阴刻隶书,镌刻于清嘉庆二十年(公元1815年)正月,当是对明碑的再利用了。碑文是一篇近千字的较长碑文,记述了水峪寺的历史及当时的现状、兴复的境况等。碑文撰写者为“文林郎知平谷县事石门方廷瑚”,清时知县为正七品,文林郎即为正七品文官所授之散官。方廷瑚,民国九年《平谷县志》“卷二·秩官志·历任官职”有记:“方廷胡,浙江人,举人。嘉庆十七年二月任。”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又记作“方廷湖”。自书“方廷瑚”,此碑便修订志书之讹了。对于书丹之“陈景伊”,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卷五·人物志”有传,记其为“清岁贡生”,未言明具体时间。此碑即是由其书丹,陈则是乾隆、嘉庆时人,也就补了志书之阙。

另外,兴善寺中还有1通《敕赐兴善寺记》碑,碑文为明代礼部尚书毗陵胡濙撰。碑已无存,碑文收录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艺文志”:

敕赐兴善寺记

明正统十二年十月 毗陵 胡濙

兴善寺,旧名灵泉寺,在蓟州平谷县灵泉山。北倚妙高峰,东临七合岭,南抵朝阳

观,西傍磨鼓岭。泉清木深,峰峦峭拨,最为胜地。但历年既久,蔽翳于荒榛荆棘之中。

永乐年间,御马少监朴公实及中贵院宗堂,令僧泽聚往彼驻锡,剪荆除砾,宴坐其

间。殿堂门庑,以次兴修。三十余年扶衰举坠,靡爱其力。以至方丈、僧寮、庖湢、库

庾,装严像,设钟鼓,香花、幡灯、供具外,则缭以垣墉。久废重兴,勤劳万状。其木

植、颜料、工用之费,皆朴公喜舍。

正统八年二月,少监朴公适蒙钦差,往彼经过,睹兹隆胜,踊跃欢忻。乃念僧泽聚能劬躬尽瘁,以废为兴。复捐己赀,助其不给,使勿坠其成业,而益广其欲为之志。于本年二月二十八日回还,以寺未有额名其奏。钦蒙圣恩,敕赐为“兴善寺”,以僧泽聚为住持。赍捧部符回还,缁素四众瞻仰赞叹。山川改观,草木增辉。此诚少监朴公、僧人泽聚愿力所感,机缘遇合,殆非偶然也。

少监以兹寺之兴,未有纪述,遂伐贞石,征余文以记之。余惟事之废兴系乎时,物之成坏关乎数,而尤在乎得人为难。然时与数至,人固自出。今少监与泽聚成此宝坊,其秉心也专,其用功也勤,成始成终,岂非时与数至而使然耶?如是则可托以永久者,有不在区区世俗文字之末也。姑记其略,俾来者有以考构兴之岁月云耳。

碑文撰于明正统十二年,即公元1447年。重修为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敕赐“兴善寺”额即为这一年,石额近年在兴善寺遗址发现,“寺”字已无。村里人有说石额为“敕赐兴善禅林”的,即是敕赐为“兴善寺”,估计刊刻时不会随便改动。看来,“兴善寺”之名为明正统八年英宗皇帝所赐,而以前则称“灵泉寺”,得名或与那道灵泉有关。“正统”即明英宗朱祁镇时年号,这期间皇帝是“敕赐”或“敕建”了不少庙宇的,据说一次就曾“敕”了40座,并表示以后不再轻易“敕赐”“敕建”,而兴善寺或许就在这时所“敕赐”。所谓“敕赐”就是申请经皇帝批准建立的庙宇且所赐庙宇名称者,所谓“敕建”就是申请经皇帝批准让建立的庙宇,二者还是有所区别的,兴善寺即是前者了。胡濙所撰碑文收录进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中,应是金刚殿前面两通龟趺螭首碑之一了,现已无存。胡濙,《明史》有传,官至少师,天顺七年(公元1463年)八月卒,赠太保,谥忠安。如此显赫人物能为兴善寺撰文,可见当时兴善寺一定是闻名远近,影响非同一般。

兴善寺遗址后部,当时千佛阁西侧,有座近3米高的山石,上面分别镌刻“三生石”和“今古云峰”字迹,皆为阴刻楷书。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12)

兴善寺三生石石刻(摄于2008年5月)

“三生石”,竖排,整个石刻高约1米,字体大小相近,高30~40厘米,宽30厘米。“今古云峰”居于“三生石”右侧,横排,整个石刻长约1.1米,字体高30~35厘米,宽25~30厘米。两幅石刻字体古朴苍劲,没有书写和刻石人名字及时间落款,经鉴定为明代之作。民国二十三年《平谷县志》“卷六·艺文志·金石”记载:“明,《敕赐兴善寺记》碑(存),礼部尚书毗陵胡濙撰,太常少卿、直文渊阁、永嘉黄养正书,右柱国太保成国公、凤阳朱勇篆,正统十二年十月。在县城东北二十里水峪寺内。”“《云峰大禅师功行碑》(存),承旨讲经、赐宝藏圆融显密宗师、播阳道深撰,太常少卿、直文渊阁、永嘉黄养正书,右柱国太保成国公、凤阳朱勇篆,正统十二年十月。在县城东北二十里水峪寺内。”民国王兆元编写县志时,《敕赐兴善寺记》碑及《云峰大禅师功行碑》尚存。这两通碑都立于明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年)。胡濙上面已简略记述。据有关资料,黄养正,浙江人,善于书画、工诗文,其书法著称朝野,凡朝廷召殿榜署及国子监题名多为其所书。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由礼部郎中升至太常少卿。土木堡之变前,曾谏英宗修善行富国强兵之策,未采用。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瓦剌也先率军侵明,在奸臣唆使下,英宗亲征,黄力谏不从,只得护驾亲征。结果明军大败,也先率军冲进御营,从臣惊散,黄独毅然捍卫英宗,无所畏避,当场被乱军杀死。朱勇,安徽凤阳人,历掌都督府事,留守南京。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跟从朱棣北征。明宣宗即位后,平定朱高煦叛乱,并征讨兀良哈。正统九年,出击喜峰口,击朵颜诸部。后因功加封其为太子太保。正统十四年,跟从明英宗出征北伐,在土木堡中伏击而死。道深,播阳当为湖南怀化最南端之通道县,今有播阳镇。海淀金山现存敕赐宝藏禅寺,道深为宝藏禅寺第一代开山祖师。因此,这两通碑撰写碑文、书写碑文及篆额人,当时都具重要地位和影响。而云峰大禅师,或住持于此时。所谓“功行碑”,即是记述其功绩和德行之碑。由此看来,“三生石”和“今古云峰”石刻,极可能与碑同时镌刻。“今古云峰”之“云峰”,即指云峰大禅师了。

兴善寺于1942年4月,遭日军焚毁,诸多建筑瞬间夷为平地。据峨嵋山村人、抗战中参加八路军的陈洪义所写《日本鬼子烧毁了水峪寺》回忆:“我的家乡是平谷县南独乐河乡峨嵋山村东沟,著名的水峪寺原就座落在那里。四十八年前,我亲眼目睹了日本鬼子火烧水峪寺的罪恶行径。”“据老人讲,最早来东沟落户的是我的祖太爷,从峪口中桥一担挑来我的曾祖父兄弟七个,在这里开荒种地,繁衍下来。到抗日战争时,已成十户人家,住在水峪寺东南的小山坡上。”“1942年旧历二月二十六(4月11日)早晨,南独乐河的日本鬼子和伪军蜂拥而至,先放火烧了山顶上的娘娘庙、玉皇阁,又烧了半山腰的大悲阁,其中供奉的造型精美的千手千眼大佛及诸多天神、罗汉塑像毁于一旦。接着,他们又闯入寺中,恣意肆虐,疯狂纵火。一时间,五层殿堂及寺东的僧房浓烟滚滚,千百年造就的如来、卧佛金身及许多珍贵文物全被大火吞没……。峨嵋山村的乡亲们听说鬼子烧了大庙,聚众前来扑救,被鬼子兵拦截,人被毒打,水桶被砸。鬼子在庙里放完火,又杀气腾腾地围了我们的小村子,要我们交出‘马猴子’(八路军),可大伙儿什么也不说。‘不交出马猴子,房子统统地烧!’鬼子兵嚎叫着,分头点着了我们的房子,还不准我们拿房子里的东西。他们一面烧房,一面抓鸡拉牲口。抓到的鸡,用刺刀一开膛,烧过便吃。就这样,不到半天的功夫,水峪寺毁了,我们十家的草房也烧了个精光,只剩下我爷的一间半东屋算是没趴架。”陈洪义亲历了日军烧毁兴善寺及东沟小村的经过,这是日军在中国犯下的又一罪行!

兴善寺旧时农历四月十八为庙会,又称峨嵋山庙会,前后历时3天,四方众人纷纷来赶庙会。

峨嵋山村,明代长城从村北山上蜿蜒而过,且建有峨嵋山营寨,现残墙尚存,

昆山延祥寺(京东古刹兴善寺)(13)

峨嵋山营北部残墙(摄于20世纪90年代)

此营寨明代《四镇三关志》有载。村旧有庙宇20余座,包括纪念性祠庙三义庙、药王庙、老爷庙、道教庙宇火神庙、马神庙、真武庙、紫云观、五道庙3座、龙王庙、虫王庙、回香庭、山神庙、三官庙、娘娘庙、玉皇庙、周家庙(五道庙)及佛教庙宇兴善寺、观音庙、地藏庙、南庵、菩萨庙、兴隆顶前观音庙。一村如此多大小庙宇,应与长城营寨有关。而兴善寺虽建于唐时,兴盛却在明时,现存诗文碑及刻石又均为明代太监、尚书及总督蓟辽的都御使、蓟州兵备道官员等所作。2016年1月13日,对北京史深有研究的市文物局长舒晓峰,前来平谷考察明代长城,在区博物馆看到兴善寺照片等,引起很大兴趣,并明确提出兴善寺与长城关系之事,值得进一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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