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安浅
你能想到，一个母亲会和人贩子合作，出卖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这么荒诞和离奇的事，便发生在是枝裕和导演的新作《掮客》之中。
《掮客》
Baby Broker
2022年5月26日，由是枝裕和导演，宋康昊、裴斗娜、姜栋元出演的日韩合拍电影《掮客》在戛纳电影节上映。
放映结束后，现场掌声持续了长达12分钟。
（韩国演员宋康昊）
韩国演员宋康昊凭借该片中精湛的演技获得戛纳最佳男演员奖，成为韩国首位戛纳影帝。
同时也是韩国唯一一位集齐“欧洲三大电影节”（柏林、戛纳、威尼斯）影帝头衔的演员。
（日本导演是枝裕和）
而一心得奖的是枝裕和，却只入围了提名，惜败于瑞典导演的鲁本·安斯特伦德的《悲情三角》。
场外，评论界对该片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在中国，评价的两极分化尤其突出。
喜欢的人说，“该片延续了《小偷家族》的高水准品质”，而讨厌的人说它是“是枝裕和的滑铁卢”。
更有中国观众戏谑地将其称为“人贩子家族”。
（《掮客》剧照）
是枝裕和这次真的马失前蹄了吗？
《掮客》的故事发生在韩国一个名叫盈德的海滨城市里。
经营洗衣店的相铉（宋康昊 饰）与在福利院工作的东秀（姜栋元 饰）背地里干着掮客的工作。
（《掮客》截影）
他们将刚刚被遗弃在“婴儿暂存箱”中的弃婴偷偷取出，卖出去来换取酬金。
那些被遗弃孩子的父母通常就此人间蒸发，因此不会有任何麻烦。
直到某一天，一个名叫文素英（李知恩 饰）的年轻母亲，找上门来要接回孩子。
（《掮客》截影）
无力抚养孩子的素英，心底里其实并不想让儿子在福利院长大，在相铉与东秀劝说下，决定跟随这些“盗亦有道”的掮客，为儿子找一个好归宿。
（《掮客》剧照）
而在不远处，刑警秀珍（裴斗娜 饰）正和同事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准备以“拐卖现行犯”的罪名逮捕他们。
这一群人，因为这个名叫羽星的婴儿而联系到了一起，就此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掮客》截影）
本片延续了是枝裕和一贯的导演风格，平淡自然，回归生活的本真，淡化冲突来凸显情感。
这受到了侯孝贤导演的很大影响。
是枝裕和曾坦言到：“有些电影的故事是会拉着人走的，我并不喜欢那样，我喜欢拍摄自然生活的片段，而侯孝贤导演的电影给了我很大启发。”
（《掮客》截影）
本片在拍摄中采用了较多的固定机位、长镜头，这是枝裕和最钟爱的拍摄手法，通过保持时间的流动性，来忠实的纪录生活，营造一种冷静客观的氛围。
让观众以一种中立的视角代入其中去审视事件，而不是全程被故事牵着鼻子走。
此外，是枝裕和其实还受到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的很大影响。
小津导演对“庶民生活的关怀”以及“化解家庭危机”电影主题，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是枝裕和的创作。
（小津安二郎及《东京物语》《秋刀鱼之味》海报）
但他也突破了小津安二郎那种精致的“中产阶级梦幻式”的空间表达，将镜头对准了社会底层、同性恋、窃贼、妓女这些边缘人。
在刻画底层人物上，他又不像扬言“我将书写蛆虫，至死方休”的今村昌平那样偏激。
（今村昌平的《猪与军舰》海报与剧照）
而是始终坚持着一种中庸之道，以一种更加理性客观的态度去定义这群不被待见的“边缘人”。
（《掮客》截影）
在是枝裕和的电影中，没有绝对的坏人，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难言之隐。
他们并非魑魅魍魉，无药可救，而是一个又一个深处生活泥潭的平凡人。
肮脏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这个病态的世界。
（《掮客》剧照）
《掮客》讲述的，便是这样一群边缘人抱团取暖、逐步转变的故事。
由于其故事内核与《小偷家族》近似，因此有不少人称其为《小偷家族》的姊妹篇。
（《小偷家族》剧照）
片中最出彩的人物，其实是孩子的母亲素英。
（《掮客》剧照）
在旅程的始点，她因为担心自己对孩子的依恋，并不愿意过多触碰孩子。
后来在遇到像买东西一样，对孩子挑肥拣瘦、指指点点的买家时，她直接怒怼回击。
（《掮客》截影）
电影即将进入尾声时，从来没对儿子说过一句话的她，在一片黑暗的房间中。
对着在场的每个人说到，“谢谢你的出生”，此刻的素英是一种母亲的身份面对身边这些“社会与家庭的弃婴”。
（《掮客》截影）
自然界内的狼在面临生存压力时，会吃掉夭折幼崽的尸体渡过难关。
而许多人类父母在走投无路时，也会抛弃子女，行为处事几乎可比肩野兽，失去了道德与伦理的束缚，为了生存，放弃了做人的身份。
《掮客》中的素英便是在这样一段旅程中，得到了救赎，完成了由野兽到母亲的转变。
（《掮客》剧照）
许多中国观众非常反感该片对人贩子行为的合理化、温情化处理。
因为当电影照进现实，一切会显得如此的冷酷、肃杀.......
（《掮客》剧照）
全国每年约有7万名儿童因非法领养、强迫劳动而拐卖，中国早已成为了全球最大的拐卖儿童市场。
这样的残酷现实是令很多中国观众对影片产生共情的直接原因。
（电影《盲山》《亲爱的》《失孤》海报）
中国观众对于人贩子的印象，是李杨导演的《盲山》，是陈可辛导演的《亲爱的》，是彭三源的《失孤》。
中国人对人贩子的恐惧与批判是刻在骨子里的图腾印记，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也是一种电影里讲究的政治正确。
以象征着“破坏家庭”的人贩子们来凝聚亲情，呼唤温情，这个故事无论多么动人，也很难撼动中国观众的心。
（《掮客》宣传照）
毕竟，生活根本不像电影中那样美好，那些遭受到拐卖的孩子会经历怎样的折磨和虐待，而他们的家人，永远也无法感受到家的温暖了。
从这个角度看，这部电影确实失真了。
但我们也不能过分的苛责是枝裕和导演。
儒家一直讲究哀而不伤，意思是艺术创作不可太伤感，要哀乐适度，给人以希望。
而是枝裕和想要呈现的，就是这个肮脏世界的美好瞬间，以温情去抚平伤痛，以和解去化解生活中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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