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森林尽头大雪茫茫，微风。
陶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上，不多时，身上的衣物已被雪打湿，就连睫毛上都结成了一层白霜。他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忍不住笑了，口中呼出的热气如白雾般消散在空中，他不停地搓手，准备一鼓作气进城。
阳花城在江湖中一直有个传说，由城中人教导出去的人大部分都是人中龙凤，因此让城外的父母趋之若鹜，削尖了脑袋也想让自家孩子进城。
外面太冷了，陶成雀跃地想着进城后定要好好歇息，再品尝品尝城内的美食。
走进阳花城，成片的桃花映入眼帘，建筑宏伟，景色优雅迷人。很快，陶成就发现了不妥，这里太安静了。按道理说，一个容纳了几万人的大城，竟然看不见几个行人，难道都在庐舍避寒雪？
风雪渐大，雨夹雪落下。陶成想找个人问一下路，但行人匆匆，像是看不见他，竟拦不住一个人，他只能踩着泥泞的雪向更深处走去。
陶成抬步走向左边的学室。
陶成在儿时就听过阳花城，它以极其严格的城规在天下学子中闻名，学子的作息严苛到每一息。在城中的孩子都有很强韧的毅力，抱着入国子监的决心，不断努力努力。
陶成提前打听到，桃花城今儿是十日一休的旬假，估计大部分学子都在休息，他正好观看是否如传闻中严苛。
学舍很大，一间屋子大概住了十余人。屋内中间放着炭盆，盆中燃着微弱的炭火，学子正伏案写作。
估计是天气太冷，或者过于沉迷学业，他们四肢僵硬手掌冻得通红都不知道。终于有受不住的人，用被子围盖身上，灌下热水，过了很久才暖和过来。
陶成无意打扰他们，只随意走走。
滴答滴答。
是雨水滴落的声音。
陶成抬头，看见屋瓦中裂了一块，雨水正是沿着裂缝滴落。声音在安静的学舍中显得有些沉重，床位的被褥都被雨打湿了一片，但似乎无人在意。
陶成环顾四周，拿起桌案上的书册，《规训》。
他翻开册子，枯黄的书页上都写着歪歪扭扭地写着“仁、礼、智、诚”，内页密密麻麻，看得他头晕眼花，仔细看才从字缝里看出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两个字：腐蚀。[注①]
他心中忍不住想：阳花城真的如外界所传的那般辉煌吗？
他决定看看阳花城的其它地方。
虽然现在是休息日，但桃花城的学室还是有不少学子在奋笔疾书，传来细碎的读书声。
陶成满意地看着他们，这些都是家国的将来。
“你跟我出来！”
暴怒声在学屋内响起，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里出来。
陶成凝神看着他们。
师长扯着学子的头发，一路疾步，不顾他的痛呼，旁人仿佛也是司空见惯了。到了屋内，师长扬手扇在学子脸上，然后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写！”
不等学子开口，他又用手中的书拍打学子的脸，“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学问？”
学子战栗着身子，不发一言。
看学子如此姿态，师长突然发出一声笑，他握住学子的手臂拉近两人的距离，语气温和，“你不必怕，我又不会罚你。”
学子浑身抖如筛子，他剧烈挣扎，脚步向后退，明晃晃拒绝师长的下一步动作。
师长的手抓空，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他用力甩袖，冷笑道：“孺子不可教也，既然如此，别怪本师长罚你了。”
陶成眼睁睁看着学子沉默着踏入院子边上的小门，屋内一片漆黑，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将这学塾吞噬。
不忍再看下去，他踉跄着离开这吃人的屋楼。
还不等他跑到城门，啪嗒一声，一个黑影裹挟着凛冽的寒气砸在身后。
陶成停下脚步，转身。
鲜艳的红色渗透积雪，蔓延至他脚下。
......
呼啸的寒风刺痛他的脸，陶成不敢回头。快点！再快点！只要告诉更多的人，只要上报官府，就可以揭发城中人的恶行，那些孩子就可以得救了。
陶成不要命般跑到衙门口，他抓住刚从衙内出来的身穿官服的人，喘气道：孩子，快救那些孩子！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陶成一股脑儿将自己在桃花城内看到的事说出来。“衙门再不管，那些孩子就要没了！”
“这样啊。你放心，关乎孩子，我们一定会尽快的。”
捕头带着十几个捕快威风凛凛地出发。还没行到，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前一个身着锦绣衣服，戴着嵌有珍宝的帽子的中年男人，陶成心中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捕头还没走近，城主便一脸笑意地迎上来，亲昵地握住捕头的手掌，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陶成看见捕头微微掂量手中之物，笑容更甚，客气着与城主交谈，相携进城。
雪愈发大，陶成瘫坐在地上，无力感涌上心头。
“人疯了，天也疯了。”[注②]
无望了。
河水怒涛，寒风嘶吼，辽阔的冰面上，仿佛无数双手挣扎，一声声嘶吼久久回荡。
森林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陶成猛地回头。
“大人，前面就是桃花城了，听说从城中出来的学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声音越来越近。
陶成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阳花城门，笑了。
注①：改动自网络
注②：出自《觉醒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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