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阿拉贡,法国诗人、作家、政治活动家。年轻时学医。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陆军医院服役。1920年弃医从文,成为超现实主义派作家。1930年访苏归来后成为共产党人,在文学创作上转向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后成为共产党文艺周刊《法兰西文艺报》的主编。著有诗歌《断肠集》、《法兰西的晓角》,长篇小说《现实世界》(4卷)、《共产党人》(6卷)、《受难周》等。作品中表现了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
春天的不相识的女子
在市场角落上我遇到一双眼睛
那奇异的凝眸在梦想什么
.
啊雨后巴黎的心在扑扑跳动
下了这么多雨她还觉得快乐吗
.
小溪泉水中间多少花枝
逝去了更无一点颜色
.
我永远望见那昂丹的长堤
和神女躞蹀的帕尔姆人行道
.
黄昏的淡漠者和辚辚车辆
夜色的面纱和无数惊险奇遇
.
人们朝三一教堂走过几步
这犹豫时刻众人纷纷离去
.
在圣—拉萨尔火车站的尘嚣中间
为什么这双邂逅的眼睛会流泪呢
.
啊巴黎巴黎你不再歌唱
你侧过头去脚步踉跄
.
现在是点煤气灯和轻率地行动的时候了
这些街心公园充满了喁喁情话
.
现在是点煤气灯的时候了你还没有点
你还没有点而巴黎却已沉默无言
徐知免 译
40年的理查二世
我的祖国像一叶孤舟
在急难中被纤夫弃却
而我恰似那位王侯
比困厄本身更加困厄
他如今君临悲哀之国
.
如今生活成了心术
秋风岂能吹干泪色
我爱的一切要我憎恶
我所失的为他们所获
我如今君临悲哀之国
.
心脏的搏动可以停止
血流的热度可以冷却
二加二不再等于四
盗贼成群在玩“飞钨”
我如今君临悲哀之国
.
尽管太阳死去复升起
天空已经失尽颜色
我年少时多情的巴黎
别了花坞的扑面春色
我如今君临悲哀之国
.
避开泉水避开森林
吵嚷的鸟儿赶快沉默
你们的歌声已被查禁
捕鸟者掌握生死予夺
我如今君临悲哀之国
.
这是一个受难的时代
当贞德来到沃库勒
白昼也曾是如此苍白
哦把法兰西寸寸碎割
我如今君临悲哀之国
飞白 译
我跌交我跌交我跌交
我跌交我跌交我跌交
最后跌进坟墓前瞧瞧
回顾坎坷不平的一生
只需短短的一个时辰
整个世界在我脑海盘旋
如我经历那样排列出现
一幅幅图像闪过我眼帘
如石头落井激起的波涟
一圈圈黑色光环皱水面
过去的一切已化为齑粉
记忆雪片似的扬扬纷纷
阳光和泪水搀杂着难分
如雨露和着摸不着的世尘
人如坠入灰蒙蒙的烟海
迷惘摸不着自己的命脉
晕头转向自己把自己害
我跌进了这神奇的梦怀
加速自己的沉沦而后快
1956
哪怕再有一瞬
哪怕
再有一瞬
死神就会降临
突然一只赤裸的手
伸过来
把我的手握紧
.
而且这只手
还给日月时光
它们失去的颜色
还给人类世界那
无际的夏日
它应有的真实
.
我战栗着
却从不知
为何被激怒
而这双臂
足以为我的生年
做一个轻柔的项链
.
不过是一个萌颤
这沉窿中的动作
温存地将我抚摩
端庄的气息
轻如一瘸露水
在我的肩上依偎
.
额头象首额头
夜色幽幽
一对大眼烁烁
宇宙中的一切
看去都好似
一片金黄的麦田
.
一度柔媚的花园
在草坪上突然
长出了马鞭草
我那僵冷的心
饮着芬芳而再生
芬芳正是温柔的倩影
镜子前的艾尔莎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漫长的一天里她墙坐在镜前
梳理着她的金发我仿佛看见
她坚忍的手平息着一场战火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漫长的一天里她端坐在镜前
.
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她弹着竖琴对曲调不以为然
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
.
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
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
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
又燃起战火中那元尽的花朵
.
而换个女子会说的她却不说
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世界犹如这面镜子那样丑恶
梳子分缕着闪闪发光的火焰
那火焰照亮了我记忆的深渊
.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如同星期四在一周中间就坐
.
这漫长的一天她陷入了思念
凝视着远方在她的镜子里面
.
我们悲剧的演员一个个倒下
那些被诅咒的世界的精华
.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用我讲
还有长夜的火焰金黄的头发
.
究竟意味着什么当她来坐下
默默无语梳理着战火的回光
徐知免 译
艾尔莎的眼睛
你的眼睛这样深沉,当我弓下身来啜泣
我看见所有的太阳都在其中弄影
一切失望投身其中转瞬逝去
你的眼睛突然这样深沉使我失去记忆
.
是鸟群掠过一片惊涛骇浪
晴光潋艳,你的眼睛蓦地变幻
夏季在为天使们剪裁云霞作衣裳
天空从来没有象在麦浪上这样湛蓝
.
什么风也吹不尽碧空的忧伤
你泪花晶莹的眼睛比它还明亮
你的眼睛连雨后的晴空也感到嫉妒
玻璃杯裂开的那一道印痕才最蓝最蓝
.
苦难重重的母亲啊雾湿流光
七支剑已经把彩色的棱镜刺穿
泪珠中透露出晶亮更加凄楚
隐现出黑色的虹膜因悲哀而更青
.
你的眼睛在忧患中启开双睫
从其中诞生出古代诸王的奇迹
当他们看到不禁心怦怦跳动
玛丽亚的衣裳悬挂在马槽当中
.
五月里一张嘴已经足够
唱出所有的歌,发出所有的叹息
苍穹太小了盛不下千百万星辰
它们需要你的眼睛和它们的双子星座
.
孩子们为瑰丽的景色所陶醉
微微眯起了他们的目光
当你睁开大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扯谎
象一阵骤雨催开了多少野花芬芳
.
他们是不是把闪光藏在熏衣草里
草间的昆虫扰乱了他们的炽热情爱
我已经被流星的光焰攫住
仿佛一个水手八月淹死在大海
.
我从沥青矿里提炼出了镭
我被这禁火灼伤了手指
啊千百次失而复得的乐园而今又已失去
你的眼睛是我的秘鲁我的哥尔贡德我的印度
.
偶然在一个晴日的黄昏,宇宙破了
在那些盗贼们焚烧的礁石上
我啊我看到海面上忽然熠亮
艾尔莎的眼睛艾尔莎的眼睛艾尔莎的眼睛
徐知免 译
自由区
忘却了时隐时现的悲伤
微弱了破碎的心的跳荡
灰烬涂白了炽红的炭
我啜饮着蜜酒般的夏日
我在八月进入了梦里
在科雷兹的玫瑰庄园
.
那是谁啊这样突然地
在园中沉重地啜泣
在微风中低声地责备
啊别这样匆匆唤醒我
只要这片刻美妙的歌
就会把绝望遣散开去
.
刹那间我仿佛听见
麦田中间一片混乱
各种武器嘈杂的响声
使我深深感到忧伤
无论石竹或是迷迭香
都留不住泪水的芳馨
.
我不知道我怎能失去
我痛苦的阴暗的秘密
轮到阴影支离破碎了
我无休无止地寻求
当出现了九月的破晓
.
我的爱我是在你怀里
外面有谁在低声唱起
一支法兰西古老的歌
我终于把痛苦识破
歌的迭句象裸赤的脚
扰乱了静静的绿波
罗洛 译
二十年后
光阴象牛车,套上了棕红的缓慢的牛,
恢复了单调的行程……季节正深秋。
金黄的叶丛漏出几处蓝的窟窿,
十月象电瓶,抖索了一阵,就沉沉入梦。
.
我们象懦怯的君主,生活在嘉洛琳王朝,
做梦也懒洋洋的,拍合着母牛的步调。
我们勉强知道,战场尽头死了人,
五更天干了什么,黄昏完全知不清。
.
我们徬徨在空无一人的住宅中间,
没有铁链和白布,没有怨声和意见;
象幽灵出现在正午,游魂大白天显形;
谈情说爱的生活,只剩下了鬼影。
.
二十年过去了,我们可又旧调重弹,
又拾起就快忘记干净的老旧习惯。
千万个拉都特在牢里,动作和当年一样,
这对于他们,仿佛丝毫不关痛痒。
.
刻板的、官样文章的时代重又来到;
男人终于放下了骄傲;罗曼思曲调
老在唇边缭绕,无非是白痴的歌子,
全亏无线电,他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
.
二十年,这几乎仅仅是一个孩子的岁数;
眼看二十年前的小娃娃,清白无辜,
今天跟我们这群老大哥同上前线,
老大哥心中深深感到惨痛难言。
.
“二十年后”,这书名对我们是一种讽刺,
它写出我们的全部生活。用这几个字,
大仲马在嘲笑!你的美梦和爱人的身影,
全通过这四个大字,越出了正常的途径。
.
只有一个人,她很温柔,也最美丽,
她和赭红色的十月一样,超于一切;
她独自在焦急。而我的爱情就是希望,
我盼她来信,一天又一天,日子真长!
.
我的妻子,你这辈子刚过了一半;
过去的岁月实在太少,但是很美满;
在那些美满的日子里,大家提起我们来,
总说:“他们俩”。幸福的日子是这么不慷慨!
.
我仍是当年的坏少年,你一点也没有损失;
即使我象远远的标志那样消逝,
更象写在大西洋沙滩上的一个字母,
这样的阴影,这样的虚空,你没有见过。
.
一个人的变迁,就象浮云幻变在天空。
你用你的手,温柔地抚摸我的面孔,
抚摸我的前额,拨开额上的愁云;
我头发灰白的地方,你的手轻轻停一阵。
.
啊,我的爱,我的爱,在这凄凉的黄昏里,
对于我说,唯一存在的,在这时,只有你。
在这时,我的诗、我的生活、我的快乐,
我的声音,一下子,全部搞乱了线索,
因为,我想对你再说一遍我爱你,
可是你不在,这句话反而使我更孤凄。
罗大冈 译
关注读睡,诗意栖居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创办于2015年11月16日,诗社以“为草根诗人发声”为使命,以弘扬“诗歌精神”为宗旨,即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现已出版诗友合著诗集《读睡诗选之春暖花开》《读睡诗选之草长莺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