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最治愈的羊(一生只追葡萄膜炎这一只)(1)

杨培增耐心地给患者看病

“去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眼科找杨培增教授看看。”

在面对“可能失明”这一残酷命运审判前,这个想法,几乎是每一个葡萄膜炎患者能做的最后的挣扎和尝试。

在国内眼科界,杨培增的名气够大。近日,欧洲著名“Expertscape”机构公布2021年全球最新葡萄膜炎专家国际排名。全球近5万名葡萄膜炎研究者中,杨培增位列全球第四,中国第一。

“中国葡萄膜炎诊治第一人”名头带来的,除了荣誉加身,便是永远都供不应求的专家号。

一天200多个号意味着200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渴盼回归正常,看到没有杂质的光明。

杨培增教授给自己定了规矩,对每一个病人都一丝不苟——每一个号对他而言,并无差别。它们都是眼睛,同样重要,他怠慢不得。

30多年研究葡萄膜炎

3月25日,周四。重医附一院5楼眼科门诊。找杨培增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步履匆匆的小护士挑眉示意方向,“喏,人最多的那间就是。”

——“你们也是带娃儿来找杨教授的?”

——“嗯,上个星期就从云南来了。”

大江南北来的病人让本不宽敞的医院走廊汇织着南腔北调。一不注意,诊室门稍稍推开了一条缝。上一个病人还没看完,下一个着急的脑袋便想钻进来探听,想看有无和自己病情相关的“情报”。

在找杨培增之前,这双患了葡萄膜炎的眼睛曾让很多医生看了直摇头。“杨教授,我会不会瞎?”杨培增埋头写病历,只管答,“会啊。”

病人语塞,气氛陡然一紧。杨培增再抬头,脸上竟是温和的笑,“我看看,您今年40多了,60年后一定会瞎。”

患了葡萄膜炎后紧张得好长时间都没有睡过安稳觉的人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笑出声来。安慰病人时,“治好”这件事常被杨培增说得风轻云淡。事实上,葡萄膜炎诊治远没有这么轻松。

因发病机制复杂和治疗棘手,葡萄膜炎失明率很高。“葡萄膜是眼球壁的中间层,它像紫色葡萄。”杨培增举例道,如果这层膜发炎了,就是眼球内发炎了,可引起白内障、青光眼等严重并发症和后遗症,是致盲的主要原因之一。

单说葡萄膜炎的病因和类型,就有百余种之多。发病机制复杂,诊断难度大,确定病因和类型更难。葡萄膜炎曾是我国眼科诊疗中最为薄弱的一个领域,在过去,葡萄膜炎怎么治?杨培增记得,因找不到致病原因,眼科医生很多时候只是对症治疗,开出很多药物,最后得到的往往还是一个失望又令人心碎的结果。

从1984年攻读硕士研究生起,杨培增便开始研究葡萄膜炎。30多年过去了,他发现并总结出我国葡萄膜炎常见类型、特征和致盲规律,绘制出我国葡萄膜炎的临床谱系,建立起国际上最大的葡萄膜炎临床数据库。

简单点,再直白点。以前很多葡萄膜炎病人得不到正确治疗,经过30多年的努力探索,杨培增创立了葡萄膜炎治疗的系列方案,强调治疗的科学化、简单化和个体化,使许多过去无法医治的葡萄膜炎患者得到了救治,为数以万计来自全国各地的葡萄膜炎患者和部分来自国外的患者挽救了视力。在杨培增的引领下和全国眼科同道的共同努力下,我国葡萄膜炎诊治水平得到了整体提升,某些方面已达到国际先进或领先水平。

患者眼中的杨教授

来自山东的汤同学,16岁高一时发现眼睛飞蚊症,因为症状较轻,以为是功课压力大造成的,半年后检查时,发现眼底黄斑病变比较严重,她看东西时眼前飞蚊也突然增多,跑了国内很多大医院治疗效果都不佳,为此不得不在高二休学一年,后来打听到杨教授在葡萄膜炎领域是首屈一指的专家,小汤同学的母亲立即带她前来就诊。第一次就诊杨教授就确诊她患的是后葡萄膜炎,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为她治疗。其间为了方便就诊,小汤母亲为她办了在重庆借读,经过2年多的治疗,小汤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目前在停药5年的情况下,小汤同学已经考上了北京一知名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汤妈妈表示,她当时压力特别大,焦虑的近乎抑郁,是杨教授拯救了他们濒于崩溃的家庭。

沈阳公安战线的王先生在10多年前执行任务时,不慎眼部负伤。其间去过很多医院,一直没治愈,去年病情突然加重,葡萄膜炎还并发了白内障。葡萄膜炎并发白内障的治疗非常棘手,致盲率高。当地的专家向他推荐了杨教授,杨教授悉心为他治疗后,为他安排白内障手术,短短几天,就让他恢复了光明,重返工作岗位。这位酷爱运动、有着潜水等多项技能的王先生,感慨地说,杨教授不仅医术高明,对每一个患者都倾注了大量心血,不愧为当代白求恩式的医务工作者。

广东的萱萱小朋友今年元月21日的早上,跟家里老人说眼前有蚊子飞,中午眼球即布满红血丝,并突感眼胀痛。晚上7点就看不见物体了,视力仅剩光感了(即仅能感知眼前有光亮)。经过深圳专家会诊,依然无法判明病因。眼见情况严重,当地专家建议找杨教授诊治,萱萱妈妈第二天即带着她来到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杨教授在为萱萱悉心检查后便立即确定为感染性眼内炎,马上为其安排了玻璃体切除手术,切除的玻璃体经过培养,发现罪魁祸首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铅黄肠球菌”,手术后给予了积极有效的治疗。目前小萱萱的视力已恢复到0.6。萱萱的妈妈说,感觉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从彻夜无眠、以泪洗面,到晴天霹雳、无比绝望,还得瞒着老人和小孩,夫妻俩把工作都全部放下了,家里生活已完全乱了套。到了重庆,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孩子的病就被治愈了。萱萱妈感叹,没想到杨教授这么大咖的教授,还亲自为每一位接诊患者写病历,和颜悦色、有问必答;还擅用诙谐幽默的语气,舒缓放松病人及家属的情绪,真是一位医术精湛、德高望重的医生。他带领的医疗团队,从主刀医生,到管床护士整个团队的协作精神和责任心都很强,是非常优秀的仁心仁术医疗团队。

教授和医生的AB面

杨培增很忙。他当医生,坐门诊;他也是教授,带学生。

他可以耐心地给病人陈述病情和治疗方案:“贵药不一定有用,关键是要对症。”敢凭一腔医者仁心去担责任:“孩子必须做手术,这是感染性眼内炎。”手术后的事实证明,如果再保守治疗,再晚一点,孩子眼睛中的“铅黄肠球菌”极可能导致摘除眼球的严重后果。

他亲自写病历,有问必答。病人称赞他,“杨教授,除了医术好,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杨培增点头,说后面半句他更爱听。与别人“凄风苦雨”“满怀沉重”地去看病不同,笑这个字眼,在杨培增的诊室出现频率很高。

一年治疗后痊愈,最近一次就诊时,杨培增肯定地告诉患者A,“你不用吃药了。”患者A久经葡萄膜炎折磨,很多医生都说自己这病是断不了根的。“杨教授,你别哄我。我不吃药,那吃什么呢?”杨培增淡定地告诉她:“吃饭。”

老是担忧忌口问题的患者B总怕自己吃错食物,使葡萄膜炎复发或加重。杨培增数次解释,“只要不过敏,网上说的那些不能吃的土豆、羊肉、牛肉,你都可以吃。”患者B仍不放心:“真的什么都可以吃吗?”杨培增想了想,“嗯,天鹅肉还是不能吃的。”

但这样的杨培增回到实验室,似乎就变了个人。他严厉,对待科研容不得一点马虎。汇报文献、实验进展,杨培增制定的每周一次汇报会制度曾让不少学生既喜欢又害怕,“一周最害怕星期几?汇报会是星期几,那就是星期几。”

不时出现的“灵魂追问”常会问得学生哑口无言。得知实验毫无进展或实验未能按期完成,面前这个对病人没脾气的人,偶尔也会气得拍桌子。

但学生们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管得严的能让他们提高科研素质和能力的老师。

20多年来,杨培增培养出100多名博士、硕士研究生。这些实验室中被耳提面命的“学生娃儿”后来像散落的星——他们毕业后顺利进入全国各大医院眼科,照亮了无数葡萄膜炎患者的眼睛。

英文著作问世 一生只追一只“羊”

杨培增出生于河南濮阳,1975年,他成为了当地卫生所的一名编外赤脚医生。高考恢复,他报考了医学院校,后读研、读博,以后又成为国际级的葡萄膜炎专家。先后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杰出青年基金、教育部长江学者奖励计划,以项目负责人先后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3项)、重点国际合作项目(3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创新群体项目、973项目、科技部支撑计划、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十三五)等课题资助,以第一完成人先后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2项、三等奖1项,省部级一等奖6项,还获得了亚太眼内炎症学会杰出成就奖、亚太眼科学会成就奖、重庆市科技突出贡献奖、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中华眼科杰出成就奖、中美眼科学会金钥匙、中美眼科学会金苹果奖、第六届中国医师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模范教师、全国医德楷模、中国好医生、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重庆英才·优秀科学家、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等荣誉及称号,并受中共中央组织部邀请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及庆祝仪式。

杨培增说,“自己今天的成绩,很多是在实验室里‘泡’出来的。”

他讲起了曾在凌晨一两点去屠宰场取牛眼,早上8点钟又回到实验室,准时做实验的故事;讲起了幼时父亲勉励他要做一只狮子,只追一只羊——因为如果频繁更换目标,狮子会被累死,而追不到一只羊。

熟悉杨培增的人都知道,他说过一句很掷地有声的话。“我这辈子,只追葡萄膜炎这一只‘羊’。”

因中国葡萄膜炎研究在早年多只是临床报告,涉及深层面的研究几乎是空白,他的导师张效房教授、毛文书教授为他确定了葡萄膜炎这个研究方向,30多年来他一直不敢懈怠,从中文写到英文,已先后撰写了4本关于葡萄膜炎的专著,还主编了卫健委五年制眼科学规划教材和其他专著,发表SCI论文250多篇,这些著作和文章加起来有1700万字。

所有著作的原稿就放在我的面前。两摞,垒起的高度淹没了对面坐着的人。杨培增介绍说这几本葡萄膜炎专著,每本都是新的内容,从不同角度描述葡萄膜炎的临床表现和特征以及治疗方案。最近,杨培增撰写的葡萄膜炎英文专著已由德国Springer出版社和人民卫生出版社联合出版,这让他很是激动和欣喜。“独立完成,没有英文编辑帮忙把关。为保证严谨性和准确性,我校正了6次,光校稿即花费半年时间。”

860页,3000多幅图片,这本著作系统地介绍了中国在葡萄膜炎诊断、治疗方面的经验、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这是向世界发出的中国医生的声音。”杨培增坦言,这本书将会大大加深临床医生对葡萄膜炎的认知,他希望该著作能对世界范围内的葡萄膜炎诊治及研究起到推动和提升作用,也希望它能为我国眼科医生出版英文专著提供借鉴和参考。

治病四个层次 生命属于病人

我好奇,平时当医生当老师足够让杨培增忙得如陀螺般。写书时间从哪里来?杨培增掰起手指给我算了一下:“一年有50个周末,我40个周末都会在飞机上。去开会,飞机上就是一个很好的写作场地。哦,还有春节、国庆节及各个小长假。没有人打扰我,正好潜下心来写点东西。”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凭一口气,一直做下去。如果有一天你让我不做了,让我闲下来,我反而会感觉到全身疼痛,不自在。”杨培增自幼热爱文学,谈吐不凡。偶尔煽情的话在他说来,却格外自然。

“医学这条路不易,葡萄膜炎更难,几十年来,我把葡萄膜炎诊治工作变成了习惯、爱好,甚至对工作着迷和上瘾,使自己义无反顾地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

“讲课时谈到,治病分四个层次。用药物、仪器治病是第一层次;用脑子治病是第二层次;用心治病(即用责任、精湛的医术和智慧治疗)是第三层次;用生命为病人治病(即将生命倾注在为病人治病的事业当中)是第四层次。”

我反问杨培增,您是第几层。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有一个目标,我想为葡萄膜炎研究和诊治再干30年。”杨培增郑重地讲起了一段话。下面这句话被他印在他的文学著作《我是你的眼》封面上:

“我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自己,它属于广大葡萄膜炎患者,属于千千万万个病人朋友。”

他还说:“如果有第二次生命,还是会奉献给光明事业。”

人物档案

杨培增被誉为国内治疗葡萄膜炎第一人

笑容最治愈的羊(一生只追葡萄膜炎这一只)(2)

杨培增教授,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眼科主任、博士生导师,国际著名葡萄膜炎专家,党的十八大代表,四个国际性葡萄膜炎组织的执行理事、理事或成员,将我国萄膜炎诊治研究推向了世界的最前沿,被业界誉为“中国葡萄膜炎诊治第一人”。

以项目负责人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杰出青年基金、教育部长江学者奖励计划、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3项)、重点国际合作项目(3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创新群体项目、面上项目(7项)、973项目、科技部支撑计划、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十三五)等课题,以第一完成人3次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2 项、三等奖1项),省部级一等奖6项,以第一作者和/或通讯作者发表SCI论文240余篇,独立完成三本中文葡萄膜炎专著460余万字,独自撰写葡萄膜炎英文专著800多页,已由德国Springer和人民卫生出版社联合出版,是两份SCI杂志的副主编或编委。获亚太眼内炎症学会杰出成就奖、亚太眼科学会成就奖、重庆市科技突出贡献奖、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中华眼科杰出成就奖、中美眼科学会金钥匙、金苹果奖、第六届中国医师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模范教师、全国医德楷模、中国好医生、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重庆英才·优秀科学家、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等荣誉及称号,受中共中央组织部邀请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及庆祝仪式。

文/重庆晨报·上游新闻记者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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