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一大无奈,很多父母付出极大辛苦将儿女培养得出人头地,可等儿女赚了钱想要回报时父母的身体却往往已经撑不住了。
而且越是辛苦付出的父母,身体透支得越是严重,同时其子女想要回报恩情的想法也越强烈,可以说形成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魔咒。
湖北省崇阳县新塘岭村有一位名叫尧菊梅的老妇人,她辛辛苦苦把六个子女培养成材,而且六个子女个个都很孝顺,但尧菊梅却一天福也没享受到。
1993年5月,尧菊梅在眼瞅着就要享福的前夕,从她孩子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含辛茹苦
尧菊梅夫家姓章,在崇阳县新塘岭村提起这一家没有不竖大拇哥的,很多老村民称,他们家当年是塆子里最穷的,但如今却是最有出息的。
尧菊梅的丈夫章老汉是新塘岭村唯一一户外姓人,他自幼父母双亡,1949年,由于他姐姐嫁到新塘岭村,无依无靠的他也就跟着来了,可是他在新塘岭村无房无地,可以说穷到了极点。
直到1950年土改,打土豪分田地,当地地主的一间瓦房分给了章老汉,他才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住处,可也不过才20几平米。
章老汉依旧很穷,条件算是塆子里最差的一个,讨不到媳妇。直到1963年,他才跟一个带了两个孩子的寡妇成了家,这个女人就是尧菊梅。
尧菊梅嫁给章时带着两个儿子,大儿子六岁二儿子两岁,嫁给老章后,尧菊梅又陆续生了两子两女,两个大人六个孩子,一共八口人挤在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
多年后,章老汉在回忆已经失踪的尧菊梅时,眼眶里噙着泪水道:“我老伴很苦,很遭孽。”
由于人口多劳力少,尧菊梅两口子为了养大这六个孩子可以说付出了千辛万苦。当时也没有出门打工这一说,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干农活挣工分。
整个六七十年代,尧菊梅白天下地干农活挣工分,晚上则喂猪、喂鸡、洗衣服。据同村的邻居卢老太回忆,尧菊梅“晚上总在做事,很少上床睡觉。”
章家劳力少,口粮不够吃,可孩子都在长身体不能饿着,怎么才能有一份额外的收入呢?尧菊梅很会喂猪,每年都要养几头,靠卖猪的钱贴补家用。
尧菊梅还养了不少鸡,可母鸡下的蛋一家人都不舍得吃,当时一枚鸡蛋能卖五六分钱,相比于吃鸡蛋饱口福,还是卖了钱换成口粮要紧。
邻居卢老太回忆,尧菊梅性格直,话少,总是在埋头干活做事,吃饭就只是把几个孩子照顾到,她自己随便糊弄几口了事。
但这样一位仅仅为了孩子们都能吃上饭就已经付出极大辛苦的母亲,却十分注重孩子们的教育。
靠养猪、捡鸡蛋辛苦攒下的钱不仅用来糊口,还有很大一部分用来给孩子们买书本文具。
尧菊梅没上过一天学,不识字,只会说崇阳本地方言。可她的孩子们虽然出身在这样的农户家庭却都十分出息。
尧菊梅的大儿子1978年考上崇阳师范学院,二儿子孙学奇考上了高中,大女儿考上了电大,幺儿幺女也都是初中毕业。最有出息的要数三儿子章方良,1980年考上了成都工学院。
要知道在七八十年代,即便对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有个初中学历就已经不错了,当时要是拥有高中学历,跟现在拥有研究生学历差不多。
而谁要是拥有大学学历,即便是现在听起来不那么叫得响的大学,那也绝对是能让全村人都跟着脸上有光的存在。
这样的大学生尧菊梅一家就培养出两个半。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三儿子章方良没有就此止步,而是一路深造,并于1989年获得了赴美国读博的机会。
1989年赴美读博,这跟古代考中进士也差不多了,消息很快就在村里引起了轰动,不仅是新塘岭村,就连周边几个村也传开了,大家都说章家大嫂子苦尽甘来了,将来等着享福吧。
章老汉将自己原籍的祖屋卖了500块钱给儿子做路费,临别前一家人聚到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
这是尧菊梅生平第一次拍照,而这张照片也成了尧菊梅留给家里的唯一一个念想。
就要享福了
进入九十年代章家的日子已经明显好过了。大儿二儿都有了不错的工作,两个女儿都出嫁了,虽然小儿子工作不稳定到处打零工,但也自食其力了。
1993年,在美国的三儿子给父母寄回来300美元。这在当时可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尧菊梅老两口决定用这笔钱盖个新房,再也不用在20平米的小屋里挤了。
章老汉买来材料请来帮手,说干就干。原本“村里最穷”的一家人如今欣欣向荣,生活条件眼瞅着改善,很多乡邻们也都感到欣慰。
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有的人看着别人过得好,他就动起歪心思来。
一个邻村的小青年,听说不少人去广州打工赚了钱,因此也想去广州,可他身无分文,连路费也凑不出来。
正在这时他听说尧菊梅家儿子给汇了一大笔钱,如今都开始盖新房了,于是他心生一计。
他找到尧菊梅,谎称自己刚从广州打工回来,在广州遇见了她的小儿子。
当时尧菊梅的小儿子确实去了广州,因此小青年的话一下吸引了尧菊梅的注意。
小青年谎称她的小儿子在广州吃了上顿没下顿,夜里睡桥洞,而且已经被派出所当做盲流抓了。
尧菊梅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可以说是她的心头肉。
所谓关心则乱,尧菊梅对小青年的谎话信以为真,心下大急。
而小青年的目的正在于此,他建议尧菊梅赶紧去广州找儿子,而他愿意跟去帮忙。
当时尧菊梅的几个儿女都没在村里,老两口完全没识破这个骗局。
母亲救子心切,尧菊梅很快凑了一笔路费,又跟一个陆姓村民借了身份证(她本人没有身份证),就这样跟着邻村小青年去了广州。
此时他们的新房还差几天就竣工了。
结果到了广州见到小儿子,发现小儿子在广州打工生活的很好,尧菊梅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小儿子得知原委很生气,跟小青年争执一番但也无可奈何。
尧菊梅一辈子没出过老家,根本不知道怎么从广州回去,可小儿子工作又脱不开身,于是小儿子委托了一位正好要回家的老乡,带母亲一起回去。
当时是1993年5月,后来小儿子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为啥不亲自送母亲回家。
尧菊梅跟老乡来到广州火车站,老乡要去买票于是让尧菊梅在大厅等着他。
他这一买就是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后等他回来找人时,尧菊梅已经不见了。
寻母
尧菊梅从此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失踪了。
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六个子女为寻找母亲用尽了一切办法,寻人启事发了无数,湖广两地的电视台、报纸上更是刊登过很多次。
据二儿子孙学奇回忆,当时由于通讯不方便,湖北家里是在事发十多天后才接到电报,得知母亲失踪的消息。
孙学奇和妹妹以及妹夫立即前往广州寻找,他们先是奔赴当地派出所,查询有没有持有陆姓身份证的走失老人。
结果派出所没有记录。
他们三人在广州火车站附近寻找了一周,由于妹妹妹夫请的假到期了,两人只得回去,大哥来广州接替他们跟孙学奇继续找了十余天。
这一阶段他们找遍了以火车站为中心方圆几里内的所有旅店,后来又找了各种流浪人员宿留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
老大老二兄弟俩是尧菊梅带到章家的两个孩子,在新家庭里父母对子女们一视同仁,但在两兄弟心中母亲说到底还是比其他家人更亲。此时寻母半个多月,虽然半点线索也没,但他们没有任何放弃的想法。
为母亲失踪心急如焚的还有老三章方良。章方良得到消息后立刻从美国回国,大哥回湖北后他跟孙学奇继续寻找。
这一阶段他们印了大量的寻人启事,上面的照片正是从老三临走前拍的那张全家福上截取的。章方良和孙学奇每天骑着车在广州各处巡找并散发寻人启事。
他们又找了一个来月,可尧菊梅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尧菊梅一辈子没出过村,此次来广州用的又是别人的身份证,更重要的是她只会讲崇阳当地的方言跟外地人根本无法交流,这些条件综合起来,使寻找异常艰难。
章方良请的假也有限,找了一个月后只得含泪回了美国。
后来章方良回国创业,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其他兄弟姐妹工作生活也都很好,习惯乡下的章老汉在老家独居,儿女们时常回来看他,逢年过节还要一起回来团聚。
章老汉干活已经成了习惯,即便一个人在乡下也不让家里的地闲着,每年还是要种点黄豆之类的。儿女们都说没必要,劝他以后享清福就行了。
可章老汉闻言却沉默了,良久后叹息道:“你们老娘遭孽啊,一天新房都没住上…”惹得一家人都沉默下来。
2001年,老二孙学奇干脆在广州租了个房子住,买了辆货车跑运输,一边跑一边找。
这一阶段孙学奇把范围大大扩展,由于从广州前往湖北107国道属于必经之路,因此孙学奇沿着107国道在沿途各村镇寻找。
几年里孙学奇几乎走遍了沿途村镇,每次遇到拾荒的老太太都要下车端详,不愿放弃一丝线索,可惜,没有找到。
2007年,一无所获的孙学奇只好带着遗憾回了湖北。
不过他们可没放弃,而且还有新的力量投入了进来,那就是他们的孩子,也就是尧菊梅的孙辈。
尧菊梅的孙辈们同样都很有出息。
章方良的孩子在美国读书,其他几个孙辈有考上重点大学的,也有考上湖北省师大附中的。
孙学奇的女儿就考上了广州大学,她是特意考到广州的,因为她从小是由奶奶带大,为奶奶失踪的事她不知哭了多少次。
小孙女在广州期间每到周末就去各地贴发寻人启事。她的同学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勤工俭学,后来得知了真相后,几个同学也跟她一起发。
仅在2008年,小孙和同学就发了2万份。
为更好地得到线索,章家寻母是有重金酬谢的。
2007年,酬谢金额是20万,2009年金额提升到100万元。如果真的找到母亲,这笔钱由六兄妹共同支出。
2021年,孙学奇又一次踏上了寻母之路。这一次他干脆辞了职,专心一意寻母。
孙学奇先在广州北部的英德市电视台播了七天寻人广告。又在全市及周边村镇到处找。
一次行至浛洸镇,一位老太在得知了他的来意后说邻镇有一个老人和他启事照片上的人很像。孙学奇大喜,忙请老太领路,驱车前往寻找。
孙一路上很兴奋,似乎预感这一次就要找到母亲了。然而找到那位老妇人之后他发现虽然长得很像,但年龄不对。
在一次记者采访中,孙学奇称这些年寻母可以说是一次次在希望与失望中轮回。而且由于有酬谢金,他们还挨了几次骗。
其中有一次,武汉有人冒充爱心组织,主动说要帮忙寻找一年。
结果一年过后,这帮人带着两车人找上门来索要100万元,可他们根本没找到尧菊梅。
孙学奇对记者说,2013年他们的父亲章老汉去世,临终前叮嘱孩子们一定要找到母亲。
他们不会放弃对母亲的寻找,虽然已经找了28年,但他们决定无论生死都要找出一个结果。
参考文献:
湖北孝子百万酬金寻母续:失踪母亲悲苦半生 长江日报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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