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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春风最忆君(桃花十里不如君)

十里春风最忆君

潘文俐

十里桃花因春去, 君来十里桃花开

——题记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向清溪何处寻?”草圣张旭叹道。然桃源并不难寻。十里桃花芳菲尽,遇见他(她),十里桃花始盛开,有了千千万万的她(他),桃源是会变成现实的,不是吗?

夜饭过后,天色尚早,与儿子一起沿浉河散步,走着走着,忽然儿子一把拉我从路中到路边,我吃惊,薄怒,儿子忙低语,指了指旁边,说:“妈,你看,人家正在照相,你从中间插过去会挡人家镜头。”我看过去,果然,一个人正举着相机给四个人照相,中间空出的距离正是刚刚我要经过的地方,“为何会在路当中照相,”我皱眉心想。

当我走到摄影者身边循着他的拍摄角度望去,才发现这日日走过的地方的动人之处。我的不悦早已冰释,不由重新审视周围一切:远处,浉河西南岸的天空上,夕阳红润如玉,云霞飞动,西北岸青山淡远,天山共色。百米外山坡上茗阳阁朱楼雕阑,飞檐反宇,鸟儿盘旋。近岸杨柳青青,微微拂动,堤内河水泱泱,光转绿蘋。

这几人或以水、柳和对岸的车水马龙,林立楼房做背景,或以远山、落日、桥、水为背景,拍照片,意犹未尽,七嘴八舌商讨之后最终准备上去以阁为背景继续拍。

望着这群爱生活的人渐行渐远。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我可能的打扰,以及儿子的体贴呵护,甚至儿子不拉我,我走过去,他们也许并不在意。但我知道,这就是距离,儿心的十里桃花明艳而芬芳,灼照了我内心的荒芜,我的心不知何时已变得粗糙而冷漠,以至眼睛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美呢?

我望着他稚嫩而朝气蓬勃的脸,清澈的眼眸。我想:眼里有别人,有美不容易,不自以为是,不惊扰他人更不容易。

县老高中家属楼的很多老师,因新校的建成而搬走了,这幢楼便租住了很多农民工,为了孩子离开本乡本土,我的对面便是,已住了七八年了。

楼下的储藏间也租住了很多学生。这种老式储藏间本来是设计放自行车、电动车及杂物的,至多七平米,只容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没有卫生间,公厕要绕二三百米的操场,加之无人打扫这个走道,排水沟难免被堵,积水慢慢变黑,天热气味难闻。出来进去见此情景,很觉难受。好在工作日居住,又在二楼,下班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节假日便回信阳,也就不以为意了。

然有一天,我震撼了。正对客厅的窗下,摆放了很多花盆,盆和花并不昂贵,盆是各样油桶和各样瓦罐,甚至瓷盆(应是裂了,漏水吧)改装成的,里面种了各样的吊兰,芦荟,大丽花,指甲花,月季,海棠等。再看排水沟干干净净,污水呢?再瞅瞅,哦,用来当花肥了。是啊,世上本无废物,只是放的不是地方,可是谁把它们都放对地方呢? 最后,我知道,是对面的租住户,家中女主人做的。至此,我注意了她,她有两个女儿,来城里就是为了孩子的教育,单是这份见识与勇气更使我对她刮目相看了。

想不到的是,这些花木在这里开定了,春夏秋冬,都有绿意,都有花开,年年如是。冬天虽少些,但不耐寒的都被细心挪走和包裹。排水沟一直干干净净。

我见她开三轮,也做家政,越是过年,越是忙碌,年年如是。

岁月匆匆,她的大女儿出落得青春俏丽,温婉典雅,暑假在门口遇见,聊了聊近况,得知今年从西北农林学院被保送到上海交通大学读研,便贺了她,心理很为她的母亲欣慰。一天,在楼下,遇见了女主,便祝贺她女儿争气并夸奖她会教育。她个子不高,匀称精致,圆脸,不施脂粉,脸上是健康的红晕,眼眸清亮。听我夸她,不好意思地说:“喔,潘老师,我哪里会教育,我没文化,高中都没上。我给我俩女儿讲,我尽力供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我问了问她小女儿,得知就在我校。以后打听她小女儿的班主任,小女儿也是班级前十。

现每每看见她奔生活的匆忙状态,很是感慨。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为范比为师更有直观性和操作性,她用朴素但智慧的态度无声地教女儿们怎样对待生活,怎样创造生活,当然也教育了我。她教的自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她教的温柔,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这才是教育的最高境界吧。

照见她,便是照见十里桃花,那么艳丽、那么蓬勃、那么明净。

公交车是城市的镜子,在此,我照见过这城市十里桃林的景象。

前年接近春节的时候,我和爱人准备到市中心几个大商场采购,以作回老家拜见长辈的见面礼。那天,阴雨天,风也不小,此时节街道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自己开车定连停车位都找不到。从家门口乘公交车反而是最佳选择。车不慌不忙地向前开着,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其间时有人自觉站起来给老人、孕妇和抱孩子的人让座,秩序井然,气氛祥和。

“儿啊,你咋得了?啊......呜......”声音凄厉、悲惨,让人耳不忍闻,如玻璃瓶从高空坠落到水泥地上,尖利、破碎,划破长空,震动的人心脏颤巍巍,直要呕出才能作罢。

寻声扭回头望去,见一妇女面色惨白,神色紧张、手抖动着不住地摩挲着孩子,口里呜咽着,头时不时就低下去亲着孩子的脸、头,孩子口里涌出白沫。“孩子在抽搐,真是危险!”我想。

“下一站是信阳日报社,请到站的旅客准备下车。”这是车上的自动报站装置,“师傅,快,别停车,快!”几乎是异口同声,师傅也不含糊,一直往市中心医院开去。“下一站是银珠商厦,请......。”这正是我们要下车的地方,但我和爱人都情不自禁地说:“我们不下,师傅继续开。”我发现发出声音的不止我俩人。此后,车内除那妇人不是人声的呜咽外,一片寂静,人人脸色凝重。我焦急地望向外面,不知何时竟飘起雪花,两边的电线杆、人群、楼房迅速地向后倒去,快到了,我暗自庆幸。

师傅就一直开去,直达医院站点。车没停稳,路早已让开,等那妇人下车后,人才陆陆续续下去。留心了一下,很多人往回走,大家相视一笑,各自走开。我恍然明白,车外飞雪时,车内早就弥漫着桃花雨,明艳,圣洁,带着霞光一样的祥和之气,带着祈祷、祝愿,飞向那可怜的母子,护佑那生病的孩子闯过这一关。

人人心中应都有十里桃花吧,只是人们的利己思想占上风时,便不开,若长时间地处在恶劣环境中,加剧这种利己认知,便嫌碍事,反将那树枝砍断,连根拔掉。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在《罗生门》中将奴仆怎样抛弃善念,走上强盗之路的心理路程揭露得让人胆寒。对人生的怀疑和对利己主义的人性绝望应是他走向崩溃,进而自杀的原因吧。

日本动漫导演和作家新海城也通过作品感叹道:“无论是谁,都肩负着别人看不到的地狱生存着”。“我们都生病了,大家都没觉察到,但这世界上哪有健全的人呢?谁把我们归为病人呢?至少明白自己病了的我们,比别人正常多了。”他用唯美的动漫和文笔表达对人生痛处的感受,又比芥川龙之介清新和明媚多了。

最近,看孩子们推荐给我的日本的动漫和小说,加之自己的见闻,以此交流对人生的看法,而避免无聊的说教。我希望我自己和我的儿子、学生及亲朋们,都是心有十里桃花的人,我们在一起时就如在桃源。然而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佛人魔三位一体的人,而且现实世界里,四周既散发祥和之光,也匍匐着毁灭之气。

十里桃花因春去,君来十里桃花开。只愿我们都能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守候自己的十里桃花,不被利用,不受伤害,并使之发扬光大。君可以是你,可以是我,可以是他 (她),十里桃花不如君,君来桃源出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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