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本文为作者系列文章「前秦风云」第二篇「东迁枋头」第四节】
【导读】
◇上节内容回顾：来到长安得知石虎已去了夏阳，蒲洪生出被耍弄的感觉，但又不得不跟随麻秋转赴夏阳。包括麻秋在内，一行人都认为这不是个好兆头，唯独走江湖的吕婆楼另有看法。
◆本节内容简介：来到夏阳，吕婆楼的猜测得到验证。石虎请蒲洪跟他一起观赏冯翊锣鼓。蒲洪的僭越言行令麻秋吃惊，但他还是依照酒桌上的约定，为蒲洪唱起了双簧。文史知识，介绍冯翊锣鼓。
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里，蒲洪和麻秋被带进了一处戒备森严的院落，来到正在观赏冯翊锣鼓的石虎身边。随行的雷弱儿等人则被另外安顿。
蒲洪欲行叩拜大礼，却被石虎摇手制止，他示意蒲洪在他的身边坐下。蒲洪有意跟麻秋客套谦让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在石虎的身旁欠身坐了下来。
关中的锣鼓名扬天下，冯翊的锣鼓更是具有自己的特点，除了节奏明快、粗犷雄劲、激昂高越、气势磅礴的共同点，它又有形式多变、动作花俏的个性，还有行鼓和围鼓之分，石虎现在观赏的属于围鼓。
这是一种集战争鼓乐和节日喜庆、宗庙祭祀于一体的民间文化娱乐，参与演奏的人数多时可达数百，规模宏大，气势不凡：鼓手头戴战盔，身披铠甲，足蹬皮靴，马步蹲开，呈击鼓厮杀之势；又分阵列营，各有旗帜，令旗挥舞，鼓声雷动，阵势变幻，时而各自为战，时而合围夹击，将战场上短兵相接的紧张气氛表现得活灵活现；更有盛装的年轻姑娘手持五彩绸杆，在鼓手身边摇曳漂移，婀娜多姿，此时的鼓点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刚柔相济，又是一番韵味。
石虎没有再说话，只顾自个继续观赏锣鼓表演，露出一副痴迷的表情。
后赵石勒之侄、丞相、魏王石虎（意想形象）
蒲洪忍不住偷眼观察，见此人年近四十，人高马大，身体已经开始发福，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杀气，还真有几分帝王之相。
这是一个即将爬上帝王宝座的人，坐在他的身边，蒲洪难免心神不定，颇为拘谨。
“这场锣鼓他或许是有意安排给我看的，以此来炫耀自己的武功。”想到这里，蒲洪反而镇定下来。他同样喜爱关中锣鼓，眼前这种以战阵形式编排表演的冯翊锣鼓，更让他耳目一新，很快也静心观赏起来。
蒲洪专注的表情引起了石虎的注意，他也忍不住瞟了对方几眼。
持续数月的战事，加上连日赶路，让蒲洪看上去有些憔悴，但脸上的轮廓显得更加分明，透出一股子英毅之气。
表演结束了，蒲洪似乎还沉醉于其中。坐在旁边的麻秋赶紧悄悄地捅了他一下。他这才愣过神来，从座位上站起，一头跪倒在石虎的脚前：“草臣蒲洪叩见大赵皇帝陛下！”
头一回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皇帝陛下”，石虎先是一怔，继而呵呵一笑，伸手将蒲洪扶起：“广世兄来得好快，一路辛苦！”
蒲洪用一句“陛下”验明了石虎的野心
“这老氐真滑头！”麻秋在心里骂了一句。
蒲洪说：“辛苦说不上，只是被麻秋将军打得鼻青眼肿了！”
“哈哈哈……”石虎听后开心大笑。
“末将这次进兵陇西，仰仗的全是魏王的威名，故而所向披靡。当然，也还有广世将军心系我大赵！”轮到自己头上时，麻秋同样免不了俗套。
石虎很快将笑容收敛，紧紧盯住蒲洪，先入为主地询问：“听说……你很乐意迁往关东？”
迎着对方犀利的目光，蒲洪坦然应答：“是的。不过，草臣心里还有些不踏实。陛下。”
“你别瞎叫了！我是大赵的丞相、魏王。”石虎终于想到了替蒲洪纠正谬误，“怎么，你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只是草臣毕竟久居荒鄙，初来乍到，心里未免有些不踏实……”
“嗯，这个嘛，可以理解！”
仿古关中大鼓表演
“陛下是不会理解的，”蒲洪并未纠正谬误，“草臣冒昧打个比方吧：男女交欢本是件极快乐的事，但女人离开自己的父母和故里，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居家过日子，那种滋味可是男人所不理解的啊！”
“哈哈哈……”这个比喻将石虎逗得捧腹大笑，他又伸出手来，拍打着蒲洪的肩膀，笑吟吟地说：“放心吧，只要你这一回是真心实意归顺，我石季龙就做你的靠山，让你从今以后，过上称心如意的好日子！”季龙，石虎字。
“不知陛下将如何发落草臣？”
“说吧，你相中了什么地方？”
直到此时，蒲洪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他还不想掀开底牌，继续兜着圈子：“草臣一个降将，岂可自行挑选居所！草臣初来乍到，当首先向陛下表明自己的忠心：草臣不仅乐意将本部人马悉数迁往关东，而且还要奏请陛下将秦、雍二州的氐人、羌人和汉族士民也一并东迁。”
既然羌族首领姚弋仲做了初一，蒲洪决定这次也要替他作一回主。
麻秋喝了人家的嘴软
石虎牙痛般地吸了一口气，沉吟道：“行得通么？”
蒲洪信誓旦旦，大包大揽：“诸氐皆我蒲家部曲，我蒲洪带了头，他们谁敢抗命不遵呢！”
“嗯，好，那就依了你吧！”石虎十分满意地说。
“草臣乐意为陛下拱卫京畿！”蒲洪乘势而上。
“麻秋，”石虎点点头，眯缝着眼睛，“你来替广世挑个落脚的地方吧。”
早已在喝酒时拍过胸脯的麻秋，此时却故意装出一副冥思苦索的模样，抓耳挠腮期期艾艾地说：“殿下，这个……你看……枋、枋头那地方如何呢？”
石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脱口追问道：“你怎么也想到了枋头呢？”
麻秋先瞄了石虎一眼，将眼皮耷拉下来后才小心翼翼地应答：“回禀魏王，枋头即将成为我大赵京城南面的门户，既然广世诚心归顺，那何不让他在此落户、拱卫京师呢？”
“嗯，好是好，”石虎一脸为难，“可是此地我已经答应了给别人……广世，你去广川滠头（在今河北枣强县东南地带）如何？那也是个好住处呢！”
今日古城（陕西韩城市）
“陛下适才只是征询草臣的意向。既然陛下心有为难，那草臣就还是任凭陛下发落吧！”蒲洪答道，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失望和不快。
“滠头当然也不错！只是枋头的地域还要开阔一些，能容纳的人口也就更多一点。广世适才已说过，将率部悉数东迁……”看出蒲洪的态度并未引起石虎的反感，麻秋便继续拉他的皮条。
“嗯……”石虎抚髯思索了一阵，“有道理。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对吧？那就还是让广世去枋头吧！”
“谢陛下！”
“委任你为龙骧将军、护氐校尉，晋爵为侯！”听石虎说话的口气，这位后赵权臣其实已经在以帝王自居了。
“草臣年内即动身前往枋头！”
当日，石虎设宴为蒲洪接风洗尘，席间的气氛颇为欢愉。
次日，蒲洪一行辞别石虎返回略阳。枣红马老马识途，一路奋蹄飞奔。
心想事成，蒲洪感觉轻松了不少，他将连日来魂牵梦绕的枋头暂时放开，近观远眺，想多看几眼从身边闪过的熟悉的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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