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英国导演乔·怀特(Joe Wright)准备拍摄《赎罪》(Atonement),这部电影与同时期的《色·戒》一样,也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成,故事背景同样发生在二战期间。

影片讲述了一则关于宽恕与忏悔的故事:充满幻想的毕欧尼误以为姐姐与仆人儿子罗比有染,而她的误会竟然导致了一场无谓的牢狱之灾,酿成的后果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直纠缠着她们。

早在电影开拍前,甚至连剧本都尚未成型的时候,怀特就根据原著小说和剧本草稿,邀请意大利配乐家达里奥·马里安奈利(Dario Marianelli)先写一些音乐出来。

推荐一位电影作曲家及理由(作曲家究竟如何为电影创作音乐)(1)

怀特用大卫·里恩的《相见恨晚》(Brief Encounter)给马里安奈利作为参考,因为这部老电影与《赎罪》里的爱情故事有些相似,包括男女主角含蓄的演出,与爱人相处的片段只存在于想像之中,甚至没有碰触到彼此。

(《相见恨晚》讲的是中年外遇的故事,男女主人公偶遇,彼此倾心,却碍于礼俗无法厮守终身,最后在道德的挣扎下终于分手,回归正常的生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位意大利作曲家发现,《相见恨晚》的配乐轴心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号钢琴协奏曲,这是典型的四十年代配乐中常见的浪漫乐章类型,一听就令人想起爱的故事。可这种浪漫的激情在电影里并没有体现出来。于是,他与怀特就电影主题进行了更详细沟通,而后开始制作音乐小样,再与怀特讨论这些音乐该放在电影里的哪个地方。

电影开拍后,怀特在片场播放这些音乐,用以制造出一种气氛,让演员尽可能地在音乐的引领下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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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马里安奈利在电影开拍前已经做了不少音乐,当他真正开始着手创作时,有一半的音乐已经完成。拿到样片后,马里安奈利试着用音乐带出故事中的元素,呈现片中的道德观以及角色的各种倾向。用他的话来说:“那些影片中隐而不显的部份,无法言说的情感,正是我必须用音乐去强调的。”

他的创作并未受到拉赫玛尼诺夫的影响,事实上,马里安奈利对许多作曲家十分在意的音乐风格有着不同的理解。当他开始创作时,总是想象电影里的角色在和他说话,最初的乐思来自于其内心的直觉和灵感,之后的管弦乐编曲,则是和导演讨论、和角色对话后的渐进式结果。当《赎罪》的配乐诞生时,他早已忘记《相见恨晚》和拉赫玛尼诺夫。

这个发生在二战时期的故事从头到尾都离不开那台老式打字机。许多人对《赎罪》配乐最大的印象就是哒哒作响的打字机音效。马里安奈利在充分研究剧本之后,决定把打字机元素加入到音乐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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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开场,小毕欧尼把刚写好的剧本从打字机上扯下来开始,不断加快的打字机节奏搭配着清冷的钢琴,再加上随后进入的管弦乐,共同营造出步步紧逼的悬疑气氛。打字机的响声像在催促着什么,让电影环环相扣,形成一种紧密且富有弹性的结构。

打字机音效来自三十年代的Corona牌打字机,马里安奈利以这种音效为基础,写了六首打字机独奏曲,并以电脑取样,将打字机的声音放进电脑合成器里,此时,合成器中已取样了木管、弦乐、打击乐与打字机音效,需要什么样的乐器出现,就可以将正确的配器演奏出来。

进录音室后,马里安奈利将合成器部份拿掉,改由音乐家真实演出,但打字机音效仍然保留,最后综合在一起。就这样,结合打字机音效与音乐家演奏的乐曲便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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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赎罪》里有些声响是由角色发出来的,但这些声响也进入到配乐里。比如,角色在画面中敲击打字机时发出的声响,亦自然演变为背景音乐中的素材。以打字机音效入乐,戏里戏外的界限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因为电影配乐只有观众听得到,电影里的角色是听不到的)。在这部电影中,有很多乐段都刻意打破了观众与电影角色的声音界限,打字机便是其中一例。

事实上,这是典型的欧洲电影配乐技法。此前,波兰配乐家普瑞斯纳曾经在《蓝色情挑》与《双面维罗妮卡》中成功实践过这一理念(由于欧洲电影常年保持相对自由的创作氛围,使得作曲家可以大胆创新音乐的表达方式)。但对于身处好莱坞的马里安奈利来说,能够无拘无束地尝试,仍令他感受到无穷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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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安奈利为《赎罪》写下了三个简单主题,首先是最为有名的毕欧尼主题。这个小女孩在电影开始的时候,正用打字机写她的戏剧作品,此时,观众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创作这首主题曲时,马里安奈利将重点放在了对毕欧尼内在性格的诠释上,他在接受电影音乐网站Movie From The Movies采访时曾经说道:“毕欧尼的行为完全是被她扭曲的幻想所驱动,她无法停止想像,忍不住要拿想像的世界来取代现实。她的行为造成了悲剧,但她就是没办法停下来。”

有了这一理解,马里安奈利也找到了音乐的创作基调。虽然毕欧尼的内心世界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必须透过音乐来做一个剧情上的连接:“那是一种停不下来的音乐,即使明白会铸成大错,还是停不下来,这段充满打字机急促声效的音乐表现了毕欧尼的内在韵律。”

在构思这段主题时,马里安奈利给它取了一个“刹车失灵的女孩”的标题,意指毕欧尼停不下来的想像就像持续超速行驶的汽车一般,音乐需呈现出一种连绵不绝的速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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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欧尼主题是整部配乐中三个主题里最复杂和最多层次的,马里安奈利设计了数条旋律同时进行,或在大调与小调间游走。音乐里的不同元素,轮流成为进一步变奏的起点,造成一种紧迫感。当故事变得更黑暗时,就会多一层旋律加入。

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当毕欧尼谎称歹徒是罗比时,观众听到的是不同旋律线条以不同的速度同时奏出,带来一种近乎爆裂的错位感。在这里,马里安奈利想要制造一种沉重、紧张的感觉,有别于电影一开始的匆忙和愉悦。

《赎罪》体现了马里安奈利独特的创作思维,他对作曲过程的理解是,应该由内而外,从意念到声音。在《赎罪》的创作过程中,他与怀特从来没有讨论过音乐的风格问题,而是致力于共同寻找影片所需要的精神内涵。

如今,这部作品已经成为了21世纪头十年里,最值得品味的好莱坞电影配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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