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花港观鱼公园在苏堤西,公园大门在苏堤南端的第一桥(映波桥)与第二桥(锁澜桥)之间,向西跨过一汊之隔的定香桥,那一大片极美的区域既是。

但读南宋《武林旧事》,苏堤第一桥与第二桥西并无花港观鱼景点,而是先贤堂与旌德观。先贤堂又名仰高堂,祠许由以下共四十人,均为宋之前各代杭州先贤及节妇孝子的代表人物。旌德观是道观,原是佛寺名定香,袁韶时改为道观,后又复为定香教寺。

古诗西湖赏荷正当时(赏诗阅文游西湖)(1)

(西湖清趣图:苏堤南第一桥与第二桥间,堤西建筑在南宋时应是旌德观或定香寺,并非花港观鱼)

南宋时的花港观鱼景点并非在此,却是在苏堤的对岸(里西湖西岸)。

《武林旧事*湖山胜概*大麦岭》载:“卢园:内侍卢允升园。景物秀奇,西湖十景所谓‘花港观鱼’,即此处也。”

明《西湖游览志*孤山三堤胜迹》云:“(苏堤)第三桥曰望山,与西岸第四桥对。水名花港,所谓‘花港观鱼’者是也。”

西岸第四桥,指杨堤沿湖第四桥,在今丁家山东端,现西湖国宾馆一带,今地图上,那儿有一湖汊正对苏堤望山桥,此湖汊宋时称花港,当时花港观鱼景点应在湖汊纵深处的卢园内(今国宾馆内)。

《西湖游览志*卷四*南山胜迹》云:“卢园,宋内侍卢允升小墅。景物秀奇,有池,文石甃砌,水洌而深。异鱼种集,西湖十景所谓‘花港观鱼’,即此地也。”

此地在大麦岭东的丁家山后,名花家山(非今日花家山庄处),旧有花坞、花港;南宋内侍卢允升在此修建了别墅,曰卢园;文人雅士、宫廷画家多有往来,画师创作西湖十景时,见花港的池中奇鱼云集,非常有特点,于是命名为花港观鱼。这是花港观鱼景点名称的由来。

宋·张矩《应天长*花港观鱼》词:

“岸容浣锦,波影堕红,纤鳞巧避凫唼。禹浪未成头角,吞舟胆犹怯。

湖山外,江海匝。怕自有、暗泉流接。楚天远,尺素无期,枉误停楫。

回望涌金楼,带草蛮烟,缥缈际城堞。渐见暮榔敲月,轻舫乱如叶。

濠梁兴,归未惬。记旧伴、袖携留折。指鱼水,总是心期,休怨三叠。”

南宋·陈允平《蓦山溪*花港观鱼》:

“春波浮渌,小隐桃溪路。烟雨正林塘,翠不碍、锦鳞来去。

芹香藻腻,偏爱鲤花肥,檐影下,柳阴中,逐浪吹萍絮。

宫沟泉滑,怕有题红句。钩饵已忘机,都付与、人间儿女。

濠梁兴在,鸥鹭笑人痴。三湘梦,五湖心,云水苍茫处。”

古代文人观鱼,往往会提及“濠梁兴”,所谓濠梁兴,典出《庄子*秋水篇》,言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观鱼,庄子见鱼从容而泳,“是鱼之乐也!”于是产生了两句经典的对话,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于是庄子及后人便由此产生了许多哲理的思考与思辨。濠梁兴也成了观鱼与咏山水之乐的代名词,

到了南宋末,花港观鱼景点或已没落。南宋诗人王洧《湖山十景*花港观鱼》诗云:“断汊惟余旧姓存,倚阑投饵说当年。沙鸥曾见园兴废,近日游人又玉泉。”说是那个名叫花港的湖汊,其间卢园已经名存实亡,水鸟见证了它的兴废,近来人们观鱼又都去玉泉寺了。

明代也有诗人吟咏花港观鱼之景,已不知何处了,或大都是想象之中的景。诗人聂大年的《西湖景十首*花港观鱼》诗,读之,不见观鱼人,只有捕鱼人了:

“湖上春来水拍空,桃花浪暖柳阴浓。微翻荇带彩千尺,乱跃萍星翠几重。

洲渚此时多避鹭,风云何日去为龙。个中纵有濠梁乐,阔网深罾不汝容。”

古诗西湖赏荷正当时(赏诗阅文游西湖)(2)

(花港观鱼:鱼乐图)

清康熙年间,因迎接皇帝下江南,杭州官员大兴土木,以图恢复南宋十景景观,在苏堤定香寺遗址上重新筑造了花港观鱼园林新景点,即今处,与南宋时里西湖西岸的花港观鱼原处南北隔水相望。清人咏花港观鱼之诗,都是指此处(今亦是)。

清·厉鹗《淸江引*花港观渔》:

“东风倚阑花似雪。小汊分鳞鬛。

鱼将花吐吞,花逐鱼明灭。人生不如鱼乐也。”

厉鹗观鱼后,发出了人生不如鱼乐的感叹!

而喜欢写诗的清乾隆帝弘历曾写《题西湖十景*花港观鱼》诗:

“花家山下流花港,花着鱼身鱼嘬花。最是春光萃西子,底须秋水悟南华。”

弘历之后每到杭州,都会按原韵再写一首《花港观鱼》诗,如此五叠。其《题西湖十景五叠旧作韵*花港观鱼》诗:

“渠成水到自为港,名以实传因号花。却异如棠观鱼者,随时玩景助年华。”

乾隆觉得观鱼无非是“玩景观年华”,图个乐子而已,是不必去像庄子在《秋水篇》里那样去思考人生悲欢的,故云“底须秋水悟南华”。简言之,有濠梁兴、观鱼乐即可,不必每每因此去深层次地思考人生哲理。南华:《南华真经》,是《庄子》的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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