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老街小巷:人称皇后陛下的妓女(1)

01

“做新女性——涉外俱乐部招聘女性事务员,包吃住服装,高收入,限18至25岁女性。”

就是这一则广告,彻底改变了横滨玛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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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不是她的真实姓名,横滨玛丽的原名是西冈雪子。在父亲的庇护下,她拥有不错的生活。然而在1945年,父亲在战乱中去世,弟弟为了独霸家业,将雪子赶出了家门。

为了养活自己,玛丽必须要找到一份工作,维持自己的生活。可是经历了一场战争,而且打了败仗,日本国内经济萧条,不少人都失去了工作,还有不少工作都是优先考虑男性。想要找到一份工作,对于雪子来说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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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日游荡街头等待机会的雪子看到那则广告,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毫不犹豫就去报了名。报名的女性很多,竞争很激烈,但雪子还是凭着姣好的外形,以及她英文好、会画画,还会弹一手好钢琴的才能被选中。

雪子来到一个叫RAA协会的地方工作。所谓的RRA协会,不过是当时的日本政府为美军设立的买春机构。雪子的工作,好听一点是慰安妇,真实一点就是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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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雪子叫做“玛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房间外大排长龙的美军提供服务。长期以往地被折磨和蹂躏,玛丽和其他一起在RAA协会“工作”的少女们,都开始麻木了,感觉自己就像牲畜一样。

然而,因为大多数的美国大兵都拒绝做安全措施,他们当中的不少因此染上了性病。这个情况被一名美国记者调查到,并且传回美国本土。美军的家属对此表示强烈不满,要求关闭RAA,这个所谓的慰安机构终于得以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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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RAA关闭,卖春少女们虽然解脱了,但也失去了经济来源。有的人选择回家,可是因为RAA的经历,家人并不能接受她们。大多数少女没有办法找到正常的工作,只能继续在街上游荡,重操旧业。

玛丽也一样,在街头继续卖春。可她却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其他人穿着暴露,只要有人愿意买,她们就卖。而玛丽则和在RAA时一样,穿一身洋装,撑一把阳伞,脸上画着歌伎那样的浓妆,整个人打扮得光鲜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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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妓女,却打扮得像个贵族小姐,气质又异常出众,玛丽被周围的人称为“皇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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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一个美国军官就被玛丽的气质所吸引,玛丽同样对这个高大英俊的军官有兴趣,他们相爱了,军官将玛丽带到了横滨,还送了她一枚翡翠戒指作定情礼物。

之后,这个美国军官要随军队回美国,他不能将玛丽一起带走,只是承诺她,自己一定会回来找她,和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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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相信了,自此以后,便一直留在横滨,等待着自己的情人归来。

02

再度失去依靠的玛丽,只能重新当回妓女,维持生活。她去到一家叫“根岸家”的酒场“做生意”,那里几乎是当时当地最有名的夜生活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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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想要那里混饭吃,人一定要圆滑世故一点。可是玛丽十分骄傲,不愿低头,就连跟那里的大姐大打声招呼也不愿意。

所以跟她同场工作的女艺人或者其他妓女,都很看不惯玛丽,经常跟她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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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根岸家因为火灾倒闭,玛丽又流落回街头。

因为她总是奇装异服,显得和路人格格不入,脸也越画越白,黑色眼影越来越深,不少人对她避之则吉。而且当初的少女,现在已经成了明日黄花,想再靠出卖身体赚钱,已经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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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色衰还打扮怪异,有的人对玛丽表示惊恐,但更多的人是鄙夷。

本来常去的理发店,因为客人向老板娘投诉,老板娘只好拒绝再做玛丽的生意。玛丽也没有埋怨和抗议,只是失望地说了句“那好吧”就离开。

虽然他人的恶意总是向玛丽袭来,但她依然被不少善意包围着。

玛丽平时喜欢到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那里的顾客也不希望自己和一个娼妓在同一个地方相处,甚至觉得她用过的咖啡杯很“脏”,万一以后被自己用到,染了病怎么办,于是也要求老板将玛丽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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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板却很善良,不忍心将玛丽赶走,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专用的杯子。

有一家化妆品店的老板娘,每次玛丽来购买化妆品时,都热切地和玛丽交谈。有一次,老板娘还邀请玛丽一起喝茶,结果玛丽却生气地骂老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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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感到很不解,后来丈夫说,那是因为她害怕连累你,让别人也以为你是和她一样的人吧。老板娘才恍然大悟,原来玛丽是在为自己着想。

玛丽无家可归,白天经常在一家大厦的大堂休息,因为其他大楼的人会驱逐她,而这一栋大厦的老板却愿意让玛丽在这里,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一把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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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玛丽只能睡在一家旅社后楼梯的过道里。两张椅子一拼,就是她的床。在那里打工的一个中国女孩,还在这把玛丽专属的椅子上,用中文写下“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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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大家的善意的玛丽,也开始融化自己表面的冰冷,用善意回馈他人。她经常帮在旅社的客人按电梯,当起了“电梯小姐”,而客人们也时不时地给玛丽一些小费。

对于那些不驱逐她,对她很好的店主,玛丽每年都会为他们准备一份小礼物,例如崭新洁白的毛巾。

玛丽一直都有一颗炽热的心,表面冷若冰霜,只是在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她的内心始终柔软,并且良善。

03

玛丽有一位一生的挚友,叫永登元次郎,是位民歌歌手,还是一个男妓,一名同性恋。

那是1991年,元次郎准备举办个人音乐会,他在剧场外看到了正在看演出海报的玛丽,于是送了她一张门票,邀请她来观看。

玛丽接过门票,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离开了。第二天晚上,玛丽真的出席了音乐会,而且在结束时准备了礼物送给元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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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次郎很感激,也很感动,他觉得自己和玛丽一样,都是不属于横滨的异乡人,在这里漂泊,如果可以相互取暖就更好了。于是他们每个星期都会见一次面,他们什么都聊,一见如故,就像多年的好朋友。

其实对于元次郎来说,和玛丽做朋友,还带有一丝赎罪的意味。因为元次郎小时候生活很艰难,母亲和父亲已经分开了,自己和妹妹跟着母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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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养大两个孩子,母亲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到最后没有办法,也成为了一名妓女。

元次郎无法接受母亲靠谄媚男人讨生活,有一天忍不住爆发了,对着母亲大骂一声“妓女!”之后就离家出走。

离开家以后,元次郎处处碰壁,为了生活也不得不低头,成了一名男妓,才理解了母亲的不易。但他还是来不及对母亲说对不起,也来不及向母亲尽孝,母亲就已经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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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和玛丽结交以后,元次郎尽自己的力量去照顾玛丽,他们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

玛丽也成了横滨的一位标志性人物,大家都知道横滨街头,有这样一位涂着像歌舞伎演员的白脸,穿着一身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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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高兴地和路人交谈,时而看看街上的热闹,人们开始习惯玛丽的存在。

但是在1995年,玛丽却突然消失了,大家再没有看到那个打扮奇怪的玛丽,提了一个手提包的玛丽,那是她的整副家当。

原来她是想家了,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了。

04

曾经有导演找到玛丽,邀请她拍摄电影,最后拍出了一部纪录片,就叫《横滨玛丽》。

为了拍好这部片子,玛丽还当起了自己的化妆师,一丝不苟地化好平时那个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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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导演带领玛丽拍摄的时候,在一处拍摄地,玛丽看到了一架钢琴。她情不自禁地坐在钢琴前,弹唱了起来。

“大海又湛蓝,又辽阔。好想到外面的国家去看一看。”

她是想起来30多年前,那位答应过会回来娶她的美国军官,那个军官现在,就在外面的国家,他的家乡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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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一直以来都化着歌舞伎的妆容,也是因为这是当时和军官相遇所化的。她害怕军官回来会找不到她,但这个妆可以让军官一眼就认出她。可是,他从来没有找过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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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拍摄时,勾起了玛丽更多的回忆,她开始想家,于是拖着行李,搭上火车,回到故乡。

那位曾经的挚友元次郎,在玛丽离开横滨以后,被查出患上癌症晚期。他本来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这时却收到了玛丽的来信。

玛丽在信中向元次郎诉说,自己还有很多的梦想。

这封信,玛丽虽然在说自己的愿望,其实同时也在告诉元次郎,要珍惜生命,要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要坚持下去。

读完信后,元次郎决定到玛丽的故乡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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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玛丽住在家乡的养老院里,也没有再化白白的妆,就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一位慈祥的老奶奶,静静地坐在台下,看到来的元次郎在台上表演,一如往日的时光。

元次郎离开时,玛丽还和元次郎拉钩,相约一定要活到10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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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还没看到百岁玛丽的元次郎,在2004年因癌症去世了。第二年,玛丽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去世前,玛丽曾经说,自己经历过很多,但她并不羞愧,因为她在努力地活着。就算遇到难题,也坚强面对。她这一生过得很完整,她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同样的,没有经历过别人所经历的事情,也不应该评价别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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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一生坎坷,但她始终心怀善意,不仅坚强地活着,而且用自己的方式,优雅而骄傲地活着。上天对她不公,她便与命运抗争。

她真真切切地在这世上走过一遭,我们应该记住,记住在横滨有过一个叫玛丽的坚强女人,但她的名字叫西冈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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