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亭下

那年再赴安徽时,有幸来到滁州。在一个秋日的傍晚,登琅琊山,一路走到了醉翁亭下,感觉离欧阳文忠公好近,仿佛进入了这位文忠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神仙境界。

醉翁亭碑亭(醉翁亭下)(1)

欧阳修是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及第后历仕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官至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死后谥号“文忠”,故史称欧阳文忠公。

他作为政治家,盛名之下,其实能副,但因支持革新运动而遭贬,故其传世的成就主要在文史。其与韩愈、柳宗元、苏轼、苏洵、苏辙、王安石、曾巩并称“唐宋八大家”,与韩愈、柳宗元、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这后一称谓端的了得,四分天下有其一,除却那三人,世无所匹。《醉翁亭记》外,我们所熟悉的欧阳修作品还有选入高中语文课本的《五代史伶官传序》,“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这是老师要求记在心里的;《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几乎妇孺皆知;《秋声赋》,“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告诉我们要勇于自省,超脱世事……

他还曾参与《新唐书》《新五代史》的纂写。后者我有收藏,但未曾开卷。

欧阳修最为后世称道作品的就是《醉翁亭记》。他由负责为皇帝起草文书的知制诰被贬为滁州太守后,实行宽松的政策。在其治下,物阜民丰,老百姓安居乐业。他则醉心于山水,与琅琊寺主持交好,主持在琅琊山上建小亭一座,以便于太守游玩,欧阳修将亭命名为醉翁亭,并作记。他写道:“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这位遭贬文人的高雅才情与恬淡性情,跃然纸上。

后人将“翼然”解释为像鸟张开翅膀一样,应该是符合作者本意的,但看过文章之后,若只依靠想象来描摹这种状态,那一定不会准确。由琅琊山门拾级而上,“山行六七里”,就到了醉翁亭前。由低处仰视,到跟前平视,及至于亭下环视之,对“翼然”才会有直观的印象。亭子的飞檐象上翘的胡子,但此物不“翼然”;整座亭子象官员的轿子,但这个东西颠起来才“翼然”;这亭子还象官冕,戴上这帽子,人易“翼然”,从这个意义上讲,亭亦“翼然”也说得过去,但这与这位文忠兄的性情相悖,因而不符合文章的本意。左观右看,前思后想,我觉得东南西北那四块飞檐最象鹰张开翅膀那样雄姿英发。鹰是大鸟,生性凶猛,却不似欧阳修一般和顺,故“翼然”的一定不是鹰。鸟为小鹰,还象征自由,这倒与醉翁相类,所以,尽管不是特别像,但在欧阳修看来,这醉翁亭可能就真的是鸟张开翅膀的样子。只是此鸟不依人,人却依此鸟。这有点歪批乱评的味道了。

醉翁亭碑亭(醉翁亭下)(2)

亭旁有欧阳修当年手植梅树一株,高达两丈,已绿千年。清人在花坛正面题了“花中巢许”四字,以巢父和许由来比拟高洁之梅。据说,每到春天,梅花与杏花一同绽放,艳丽无比,故其又称“杏梅”。但我眼福不深,未能于花开时节来此一睹这盛况,只好将这视觉盛宴留待将来享用了。

亭前有酿泉一眼,“酿泉为酒,泉香而酒冽”。欧阳修与一众文人墨客常饮酿泉水,赋诗酿泉旁,共享山水诗酒之乐,兴致盎然。酿泉旁还有一“洗心亭”,当不是洗心革面之所在,而是纯洁思想、祛除杂念、清心静情的地方。

醉翁亭碑亭(醉翁亭下)(3)

欧阳文忠公当年在琅琊山上的潇洒足迹,被我依着尚存的对《醉翁亭记》的依稀记忆,踏着重走了一遍,只是我没有饮酿泉,又作不了诗,仅仅濯了濯手,洗了洗心,“到此一游”而已。

关于醉翁亭,欧阳修还写过一首五言古诗《题滁州醉翁亭》,诗云:“四十未为老,醉翁偶题篇……山花徒能笑,不解与我言。惟有岩风来,吹我还醒然。”《诗》与《记》异曲同工,都表现了这位雅士寄情山水、流连自然、淡泊名利、率性为人的洒脱性情。

之所以如此关注欧阳修,一则因我算是一只中文汪,对文学家都有一些专业感情;二则因此公谥号“文忠”,而我打出生就叫这个名,过去在人家死后皇帝才能恩赐的这个名号,被我爷爷轻松地就安在了当年的新生儿头上,我又一直行不更名,于是这顶帽子就被我戴到了现在。

“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危身奉上曰忠,虑国忘家曰忠……”。可见,“文忠”者,表功彰德之佳名也。

据统计,谥号“文忠”的有自东汉至清朝共10个朝代的70多位文臣武将,我们耳熟能详的有唐朝褚遂良、裴度、颜真卿,宋朝欧阳修、苏轼,明朝张居正,清朝李鸿章、林则徐、荣禄等。

“文忠”二字于他们系身后名,而于我系与生俱来。他们生前有“文忠”之实,故死后得“文忠”之名,而我是否有此实,自己不能评价,但有此名,相随已半个多世纪,倒是比他们所得更多啊。

文雅,忠厚,这是友人对“文忠”的戏言。我知其为笑谈,但又不好拂人家的美意,于是,假装不认识“羞臊”二字,将这个解释笑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