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启示(大学笔记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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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朱熹注解说,“老老”就是“老吾老”,“民不倍”的“倍”即背离的背,“絜”念斜,用绳子度量的意思,“矩”是画矩形所用的工具。“老老”、“长长”、“恤孤”这三件事,“上行下效……可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因此,“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

第二句话是对“絜矩之道”的进一步解释。凡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三句话引用三句《诗经》:

“絜矩之道”就是推己及人,根据人心人性中的共同点,去理解他人,尊重他人。在儒家看来,这是一切政治的出发点,下文所说的所有平天下的道理,“皆自此而推之”。


2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朱熹注解说,“先慎乎德”承接前文的“不可不慎”,“有人”指“得众”,“有土”指“得国”,能“得国”,自然不缺财用,因此德为本,财为末。如果本末倒置,就是和民众相争,教大家互相劫夺。“悖”是逆的意思,我们怎么对人讲话,别人也怎么对我们讲话,怎么获取财富,也会怎么失去财富。

后面引用的几句话是对上一段的反复说明。舅犯即晋文公的舅舅,名狐偃,字子犯,当时和晋文公一起出逃,因此这里称“亡人”。


3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实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实不能容,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朱熹注解说,“个”在《尚书》中写作“介”,“断断”是“诚一之貌”,“彦”是“美士”,“圣”是“通明”,“尚亦有利”的“尚”是“庶几”的意思。“啻”念赤,但、只、仅的意思,“不啻若自其口出”即不仅是口头说说而已。

前半句话说的是,如果有一个臣子,没什么才能,但坦诚宽厚能容人,别人有能耐就像自己有一样,别人通明俊秀,自己也欢喜,而且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这样的臣子,作为君王要留住,能保子孙黎民。

“媢,音冒,忌也”,“违,拂戾也”,“俾”念比,使之的意思,“殆,危也”,“迸,读为屏(屏退),古字通用。犹逐也”。

后半句话说的是,如果一个臣子,虽然有才能,但不能容人,对国家是有害的,要远远地赶走。

后一句话中,“命”字当作“慢”或“怠”,“拂”是拂逆的意思,“菑”是古代的灾字,这里的君子是“以位言之”,即指君王,“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骄者矜高,泰者侈肆”。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王要以天下百姓之心为心,尊重天下百姓的好恶,笃行忠信之道,避免骄矜放肆。

朱熹说,这里发挥《秦誓》的内容,实际上也是对前面所引用的三句话的进一步说明。


4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朱熹注解道:吕不韦曾说,“国无游民,则生者众矣,朝无幸位,则食者寡矣;不夺农时,则为之者疾矣;量入为出,则用之舒矣”,这是对“有土”、“有财”对解释,说明治理国家在于“务本而节用”,而不是搜刮聚敛。后文所说,都是对这一句话的发挥。

“发,犹起也”,孟献子是鲁国的仲孙蔑,“察”在这里有计较的意思。“伐冰之家”是指“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者”,“百乘之家”指“有采地者”。“彼为善之”四个字,朱熹“疑有阙文误字”。

这几句话讲治理国家不能以利为利,而应当以义为利。

那么,为什么治理国家的人会以利为利呢?这里似乎暗含着一种利益冲突的假设,即治理国家的人是有自己的利益的,而且这种利益往往与民众的利益相冲突,因此,儒家才反复劝说,让治理国家的人要控制自己,让民众得到利益,他们自然也不愁不能获利,如果不让百姓得到利益,百姓就会起来推翻他们。


5

讲治国平天下的这几段话,可以与前文对“止于至善”的解释相比对,前文说“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我们抛开上行下效的传统逻辑,把每个人都当作君子,可以理解为一个理想的世界,就是贤人得到任用,人与人之间关系和谐,民众的权利得到保障,都能过好自己的幸福生活。

因此,我们总结上面几段话,大意如下:

政治的出发点是人心人性,治理国家的关键在于理解国民,尊重国民,为国民谋利益而不能伤害国民的权利。任用贤明宽厚的官员,而不能用不能容人,或者老想着从国民身上搜刮财富的官员。


6

《大学》是封建时代的文字,这里讲的治国与平天下的关系自然也立足于这种时代背景。国是指封国,天下是指那时所理解的中国。当时的天下秩序,是各国并立,地位互有高低,但共尊周王。而周朝正是作为封臣从商朝夺取的政权,为了解释自己的行为,提出天命不常,归有德者的说法。

《大学》提出,治理天下和治理封国的道理是一样的,根本上说,即在于治国者的“絜矩之道”,从自身出发,理解国民的需求,尊重国民的利益,任用贤人,教化道德,使大家都能幸福生活。而不能“拂人之性”,只想着自己的好恶而忘记别人也有一样的好恶。

“民之所好好之”的“好之”,是指帮助国民实现之——如此就是有德,否则就是无德。而正是“德”,提供了政权的合法性。

因此说,平天下在治其国。


儒门读书录:现代社会的我们如何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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