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县光绪三十一年水灾纪实篇 乙卯水灾百年祭(1)

思贤滘上空俯瞰“三江汇流”。/佛山日报记者张嘉颖摄

江津县光绪三十一年水灾纪实篇 乙卯水灾百年祭(2)

1915年,乙卯年大水灾广州 长堤一带受灾情景。(资料图)

佛山地处珠三角腹地,这里河网密布,西北江交汇,丰富的水资源为人们带来丰厚的物产,但同时也注定了人们与洪水争斗的生活。

发生在101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就是被载入史册的一次重大洪灾。

1915年7月,珠三角地区发生严重水灾,广州、南海、顺德、高明、三水等地多处基围崩决,致使佛山及周边一带一片汪洋,尽成泽国,酿成极为惨重的洪涝灾害。因为1915年是农历乙卯年,广东的编年史学家称这次洪水灾害为“乙卯水灾”。

瓦面避难的日子

历史的车轮从不停止前行。在百余年后的今天,经历者早已驾鹤西去,想要重寻水灾印记,并非易事。如今即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只能是从祖辈口中,听说过当年的水灾情况。

黄汉威,70岁,南海盐步平地村黄氏族人。现为平地黄氏大宗祠管理委员会副会长,义务管理这间有着200多年历史的宗祠,闲暇时热衷搜集有关本村的历史轶事。

“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讲,那是连房子都冲塌的年代。爷爷几兄弟的房,有一半都在洪水的冲击浸泡中倒塌了。”黄汉威说,“那时候的房子多是泥墙的,地基软,洪水浸泡之后,很容易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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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汉威拿尺子比划当年水浸的高度。

关于当年洪水的情况,平地村人黄月根在民国十四年(1925年)版的黄氏族谱中有详细记载:“民国四年岁在乙卯,仲夏之月淫雨连旬,东西北三江之水同时暴发,五月二十五(7月7日)水与磡(堤岸)平,二十六涨一尺,二十七再涨一尺,二十八又涨一尺,二十九涨四尺二,六月初一涨一尺,初二涨9寸,初三涨8寸,初四乃止,初六始退,十七落磡。”

黄汉威说,黄月根当年是广东省酒税处督察长,乙卯水灾时,他曾在生祠组织人员尽力抢救民众,参与水灾及灾后助赈的全过程,同时也是民国十四年版黄氏族谱的修订者之一,因此族谱中对水灾及灾后助赈的记载尤为详细。

族谱记载,当年平地村有800多户人家,共有487间房在洪水中倒塌,洪水涨得最猛的那几天,“连日塌屋如烧炮竹,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作为有着800多年历史的村落,平地村最多的时候有38座祠堂。乙卯水灾当年,震台黄公祠、柱君黄公祠、竹山词、达兴祠等四间建于清乾隆年间的祠堂,在洪水的肆虐中倾塌。

指着白色木条装饰的右边厢房,黄汉威告诉我,“黄氏大宗祠主体建筑是石基,但右厢房是泥基,洪水来临时也未免于难倾塌了。这间是后来建的,因此具有民国风情。”

对于水浸之高度,族谱中也有详细记载。其中,水浸最浅的是见台祠,水深四尺九寸,最深的是南溪祠,水深达七尺九寸。“现在的黄氏大宗祠水浸为六尺四寸,相当于两米多深。”在大宗祠门口,黄汉威拿着一把米尺比划着,“洪水太大,水深没过人头,人们只能纷纷在祠宇的瓦面避难。”

走出黄氏大宗祠,平地布匹批发市场车来车往,商贸繁华。往事如烟,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又有多少人曾记得,当年这里水浸的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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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黄氏大宗祠右厢房在乙卯水灾中倒塌,重建后的具有民国风情。

多围崩决致一片汪洋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曾参与修编《珠江三角洲堤围水利与农业发展史》的杨智维说,自唐代以来,在滚滚历史中,水患一直都伴随着珠三角的人们,尤以民国时期最为严重,平均每隔一年,就会有一场水灾。短短30多年,同时浸淹三个县以上的水患达21次。

而1915年的这场洪水浩劫,不仅使广州城水浸持续7天,全省30多个县份也难逃浩劫,其中包括佛山。

位于三江汇流之地的三水首当其冲。《北江大堤志》记载,五月二十八(7月10日),石角水位13.48米,石角围大基中、铜鼓岗、先锋庙背等处堤段变形倾斜十余丈,漫顶2尺4寸。六月初一,三水站水位达9.01米,三水县境内一片汪洋,田庐尽淹。在《三水县志》中有统计,当年46条堤围崩决,决口4978丈,倒塌房屋3778间,淹没稻田旱地31万亩,溺死159人,米粮绝市。

在2011年版的《珠江三角洲堤围水利与农业发展史》中,还记载了南海、顺德、高明的灾情:

夏历五月二十七至二十九日,南海县属棠下涌乡南功围崩决百余丈,附近文教乡小北围亦崩决百余丈,一片汪洋,尽成泽国;

顺德县属紫溪、同福、和乐、闲步、马营等围崩决,尤以二十六乡马营围被冲决三处,该处又无山岭可避,平地水深丈余,浅亦五六尺,难民栖宿屋顶,呼救之声不堪闻;

地处西江的高明同样也受到洪灾侵饶。由于高要县属广福围崩决,下游各子围淹没无存。高明县秀丽围正当西江之冲,桑园围在其东,古劳围在其南,崩决全围共五口,各决数十丈,“时在黑夜,溺死人颇多。数十乡灾民露宿山冈,或栖基面。”

而对于当年佛山镇的水浸情况,1994年版的《佛山市志》也有记载,“降大雨20多天,存院围崩决,水势冲击镇内各街道,水涨高至门楣,灾情严重。六月初三洪水泛滥,水浸至祖庙石阶第四级,数十间民房倒塌。”

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佛山文史资料》(第五辑)中,曾登有老佛山何心平有关乙卯水灾的回忆文章。何心平当年在佛山某银号当行街,每天都要在街桥上走动(街桥是用木板等临时支架,颇稳当,行人称便),上至通津坊,下至大基尾。“洪水来临时,街桥受到洪水的淹没,全部浮散,居民往来都靠小艇。”对于水灾的水位,他称“最高的水位在四老尺以上,高过一般人的头顶以上”。

这场洪水的浩劫,让珠三角地区损失极为惨重。据新中国成立后珠江水利工程局的调查和统计,广东全省受灾农田达1022万亩。仅珠江三角洲18个县市受灾人口就达378万人,受灾农田面积达647万余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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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记载,乙卯水灾致祖庙水浸至大殿前第四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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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水灾时,广州城如同泽国。(资料图)

正在消逝的灾后遗迹

灾难来临,日子还得继续。

然而,与当时政府赈济工作的软弱无力相比,民间慈善成为当时赈灾的主体。

在佛山,义仓熬粥急济,共用谷28.7万公斤,赈济约11万余人。并有富家、善堂也加入助赈行列。在何心平的回忆文章中,他说,当时有些商业的大行店自行拨款,施粥施饼,救济灾民。如银业行如意堂就在公正市笑尘寰酒家煮粥,另购饼干等,用小艇由行内各店员搬运往佛山附近受灾处所。如见有灾民在山岗露宿之处和见有灾民在危楼困守之处,都送粥送饼救济或帮助他们迁出危楼,送他们到安全处。而布行、平码行等也有这样的救济办法。至于在街道上的灾民,则有当时发大战财(当时正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颜料商,如仁发、恒发等颜料店以三发堂名义施饭救济,还有洋纸商梁六合等施饭救济。

佛山澜石镇黎涌上村的简地坊,一条由11条巷、约50多间青砖瓦房组成的100多米长的街道,记载了当年民间赈灾的一段佳话。

简氏族人、今年65岁的简国辉在此住了大半辈子,从祖辈口中,他得知当年村里水浸最少有2米多深,泥墙村舍在洪水中全部倾塌。当时经营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简照南和简玉阶兄弟获悉灾情后,出资在村内建了这些房子,免费给族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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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水灾后,简照南简玉阶兄弟出资为族人建的房子,如今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间。

这些房屋虽然面积不大,但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瓦房,硬顶山墙,建筑规整统一,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然而,令人感到可惜的是,随着城市的发展,当年简氏兄弟为族人建的这批房子,绝大部分已经被高大的小洋楼所取代。仅剩为数不多的几间,也多在高楼的包围之中,被外地人租住。租户们并不知道,这些老房子见证了当年灾情和温馨故事,只抱怨它们已经老旧,时常漏雨。

历史遗迹正在消逝,随之消逝的,还有人们对洪水的敬畏。

“以前这里没有这么高,洪水退了之后,村人将整片地都填高到水浸的地方了。”简国辉说,“现在再发大水,也不怕了。”在他看来,地基填高了,新建的房子是钢筋水泥的,坚固得很,不用再担心洪水的肆虐。

然而,对于这种乐观的态度,建筑学博士、曾以高要“八卦”形态聚落为研究对象而聚焦西江洪流的周彝馨教授并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旧时虽然水利建设不如现在,但人们对于洪水的防范意识比较强,尤其是在村落,会利用地理优势来防灾,往往能尽量把受害减到最轻。

“现在的人们太迷信科学,很多古代的做法传到现在,已经忘了初衷,因此随意争地建房的现象时有发生。”周彝馨说,“但科学只能防止一般性的灾害,一旦碰到极端天气,比如地震加洪水,可能就会出现不可控的惨痛局面。”

文/佛山日报记者黎红玲

图/佛山日报记者黎红玲(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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