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图 田柔刚
“烟花三月下扬州”，农历三月正是阳历四月，人间四月天呵。
来到瘦西湖，才想起问，为何叫“瘦”西湖呢？朋友告诉，2500年前没有扬州时，这里是春秋吴王夫差开的邗沟，实际是扬州的发祥地的城壕。 后来叫保障湖，它水面广阔，与运河连着，虽反复淤塞，却屡有疏浚，成了扬州城市中心区域的一景，扬州人觉得该给它起个比保障湖更好的名字，有的因其位于扬州城西提议叫“西湖”。有的说与杭州西湖比太小，叫小西湖又显得矮人一截。有的说真也不算小啦，你看它水面迂回曲折20多里长，700多亩的面积，叫长西湖也行。大家觉得叫“西湖”可以，但是有人提议前面加“小”、“长”也不理想，至于有的要加金、银、緑、蓝、美，则更不好。后有一书生说称为西湖虽可，然而太过狭长如西子清瘦，不如叫“瘦西湖”为宜，得大家赞许。一个“瘦”字尽得风流，应为之叹精美、精巧、精妙！
在瘦西湖，俺一家人租了条摩托艇，自驾在瘦西湖里游弋，瘦西湖蜿蜒曲折有许许多多的小湖串连着，穿过来穿过去十分快意，那许多单孔桥和涵洞让水面隔开又忽然开朗，增加了许多意趣。摩托艇转来转去，过了一座座“小”桥“大”桥，哪里是“二十四桥”呢？
读过多少遍在心里“默”过多少遍的杜牧：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扬州二十四桥，如同一个千古之谜： 它究竟是一座桥，还是二十四座桥？一句“何处”含无限意趣。
到了它跟前，我想弄个明白。
其实上次来扬州，当地的朋友曾说他小时候，扬州西门外不到5里地，有一石桥和一木桥，两桥头的距离约24步，老辈人都认为这儿就是“二十四桥”。他们这辈人也都曾“数数过桥”，跨过二十四大步。一直以为这是两座桥的统称。
但是，南宋词人姜白石《扬州慢》词:“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红药”芍药也，扬州多芍药，且清代志书记有“二十四桥即吴家砖桥，一名红药桥，”“跨西门街东西两岸”。加之姜白石词中对桥的环境的描述，“二十四桥”更像是指一座桥。而杜牧“二十四桥明月夜”则可以不是一座桥，或者应该不是一座桥。
但是，诗无达诂，诗中之数多为虚指，应为常识中事。故“二十四桥”既非24座亦非1座，抑或是泛指扬州小桥多罢了。我们知道，杜牧常常喜欢用数字入诗。如《江南春》绝句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赠别》一诗中有“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遣怀》的诗句中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等等。由此可见，这些数皆为约数，不可拘泥。因此不能以诗认定为实数，更不能当作专名。
舍舟，退回押金，登岸。赫然见一路牌“念四路”。“念”即廿，二十也。“念四路”二十四路也。又一指示牌东指五亭桥西景区就叫二十四桥景区。有一熙春台有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碑（用毛主席手书）。街头公园还有一座小桥，宽只2米多，两头有二十四层台阶，两边各有二十四根栏杆，叫它二十四桥。桥头亭子，叫“吹箫亭”。这算是为外地游客建的，虽俗气虽有游戏意味，但却透露出扬州人认为“二十四桥”，比较可信的是指一座桥。
到扬州来的人，不少要循诗而访二十四桥的，我也是。看来二十四桥大概不可寻了。因为那被诗人吟咏千年的“二十四桥风月”，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恰巧席间听朋友说一逸事，有一位日人来寻访二十四桥，遍寻无着。后来一位老农在稻田边上，指着一石础说：“这就是二十四桥的遗址。”这日本人对着那石头黯然良久，怀梦而来，春梦破灭，大恸而返。
杜牧曾“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还有诗：“春风十里扬州梦，卷上珠帘总不如”。他可能曾在二十四桥边走边有人为之卷上珠帘帮助其窥测各香闺的。有《卷珠帘》词绮靡而歌婉娈，大有二十四桥风月之余绪。
二十四桥既寻不见，却在一小巷口见一仿古建筑有一匾额，上书“媚香楼”，竟是一茶馆，几人看过均笑，只有茶香，哪里有半点脂粉气。
其实，扬州是个有血性的城市。当年清军围城七日破城，大开杀戒十日，即有名的扬州十日，殉城的军民约在二十万上下。明朝督师的史可法没于乱军之中，尸首也无着落，现在的史可法墓是他的衣冠冢。古扬州也不是只有脂粉气的。
傍晚，在街市散步后回到下榻馆舍，喝茶时想，扬州今日无月，那稻田中二十四桥的石础处，大概会有一片蛙鸣了吧。如真有石础，应是文物该由博物馆收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