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火丁锁麟囊加拿大(现场直击张火丁带学生首次合演锁麟囊)(1)

《锁麟囊》,2019年10月27日 上海大剧院

姜笑月《选妆奁》《春秋亭》

李林晓《归宁》

杨晓阳《遇水》

张火丁《朱楼》《三让椅》《团圆》

散戏后,在上海大剧院门口,吴钢老师感叹,《锁麟囊》可真是一出戏保人的好戏啊。

确实如此,即便是在《霸王别姬》的第二天演,依然为其无以言说的精彩唱腔而折服。被誉为程派唱腔集大成者,确非虚言。

张火丁从“青衣休笑我,今日正相亲”才上场,掌声太热烈,鼓师需要稍微缓一下锣鼓节奏,让观众热切的情绪通过爆响的掌声释放一下,才得以继续。

从这一句念白始至谢幕加唱《春闺梦》,张火丁的唱气息强大,游刃有余的感觉特别明显,吐字归韵无一字不讲究,并且强化了她一直擅长的一七辙和人辰辙,唱得醇厚深邃辽远,听起来感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另一个感觉就是节奏又快了。也许是学生在前边的演出不如她自己以往那么热,所以要加持一下剧场氛围;也可能是从一开始,老班底的配演都十足地发力,使得她出场后不能不随着这样的节奏往下演,否则就有一台大戏,从中间重起炉灶之弊。

比较明显的是天麟的台词越来越紧迫急切,薛妈为了哄住小少爷,自然就会依着“她”。到了三让椅,唱腔节奏也比以往要稍快一些,尽管少了回忆、叙述的情绪,导致犹疑的表演也比较快速。但是,唱腔之完美简直让我无瑕顾及这些。

前几天有人统计看过了张火丁多少次现场,其中《锁麟囊》有多少场次,我不翻“旧账”是记不清的了。看过多少次,多少演员演的《锁麟囊》,自然也是都不记得了,但是,比较过瘾或者现场出现种种“事故”的演出,总会记得,比如裙子秃噜的快掉了,小蜜蜂掉进褶子里摸来摸去找不到,推开轿帘却推不开,推开又掉下来……

不过,很多看着不爽的都算不上事故。比如《团圆》的出场之前的节奏,赵守贞“啰嗦”了半天,碧玉做足撑长了那句宾白,然后鼓师缓了一遍又一遍,琴师的脖子都伸长了,薛湘灵还是出不来。好容易出来了,一看裙子没换,彩鞋没换,合着这么磨蹭了半天,只换了一件褶子,还满脸戏外的表情。那么一台人眼睁睁地等着的时候,难道薛妈在后台吃饺子补充能量呢?

说这些,都是太习惯了张火丁在《团圆》出场的麻利劲儿,不论台上人演的是什么节奏,从来没缓过,她一出场,该换的全换过,脸上应该有的戏始终没错过。没去后台看过戏,不清楚有多少人“上下其手”地忙乎,但这份从容既是工作人员的经验,也是演员的自信。

【二六】夹着【哭头】,程砚秋是真正的大师,他在《锁麟囊》中用了多少【哭头】,就形成了多少华彩的唱腔,就有多少人生压抑情感的释放。张火丁在唱腔中的那种自如是前所未有的,工依然是工,但她又能在工的规矩中唱出情感的温度,人生的悲欢,不被感动是不可能的。

我想,《锁麟囊》电影要拍摄了,以她素日对艺术精益求精的态度,一定把所有的唱腔重新琢磨一遍。即便是在原唱腔和伴奏均不做大动的前提下,她仍旧会一字一腔,一格一格地精雕细刻,这就是我在上一篇文中所说的:“对于《锁麟囊》,我只佩服居然还能超越。”

张火丁锁麟囊加拿大(现场直击张火丁带学生首次合演锁麟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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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火丁锁麟囊加拿大(现场直击张火丁带学生首次合演锁麟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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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火丁锁麟囊加拿大(现场直击张火丁带学生首次合演锁麟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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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赵荣琛先生在自己的书中详细地记述过与弟子吕东明在民族宫剧院及天津的同台演出,记得有《荒山泪》,也有《锁麟囊》。当然,那是赵先生已经上了年纪,吕东明早已是成熟演员的时候,是弟子陪老师演戏。而这一次的同台,是老师带着学生演戏。

坐在一楼靠后位置,看姜笑月像极了老师。对于学生像老师,我一向持肯定态度,尤其是还没有独立创作过剧目、塑造过人物的时候,像老师不仅是模仿,更是在严格地练习以便深化已经成熟并被检验过的艺术范本。

不认同老师艺术者,自然不必说模仿,如若是认同老师的艺术,那模仿是必须的。死学活用,学得不够瓷实,活用出来就不可能高级。模仿就是一个不可跨越的艺术成长路径。不要以为以前的演员十几岁就红了,就没有这个过程,是他们在短期内付出了远超于当代年轻演员的精力与时间。

像,在某种程度,某个阶段就是检验学戏是否扎实的标准。模仿不是像老师致敬,更不是效忠,只是学艺必须的阶段。

以《春闺梦》为例,对比张火丁和赵荣琛,完全可以看到张火丁对赵荣琛的模仿。但这时候也已经不是简单的重复,在她所饰演的张氏身上既能看到张火丁,也能看到赵荣琛。记得好像推送过一个奇特的音配像视频,只有出门唱原板的一小段,是张火丁的唱结合张火丁为赵荣琛的音配像的像,毫厘不爽,这说明什么?

不是没有模仿,而是因为认同了艺术、掌握了规律,便化去了模仿的痕迹。同时在声音的塑造与气质的修炼上,张火丁又达到了个人特质非常明确清晰的程度,所以,看到的就仿若完全是她自己的张氏了。然而,仔细观察她的身段和表演,依然遵着赵先生的节奏和造型,细微而生动。

所以,像老师是途径不是终点。不过,演员不要以像为噱头,观者也没必要危言耸听,像是走进“白虎堂”,“活”不出来了。

什么时候像还是像,但俨然已经是自己了,那要看自己的造化:修行在个人。

2019年10月27日晚,上海大剧院《锁麟囊》的现场,唱罢“春秋亭外风雨暴”,邻座的摄影师偏过头来:“没‘好’?”我轻声回应说:“没有。”

他是在很多《锁麟囊》现场待过的人,这里有“好”是记忆深刻的,没“好”就是意外。其实,任何意外也都是有其必然的。圆满唱下来,不急于在节奏上要好,是正常的。但吐字的力度,行腔的饱满与否,归韵的干净准确,表演尺度的拿捏,演唱的节奏掌控,都是考验功力的。

所以,尽管《春秋亭》是精彩段落,但也不是谁唱都能得“好”的。因为对五老合演时赵荣琛先生的《归宁》十分推崇,一向喜欢把能否将《归宁》一折唱好,视为是否得赵氏一脉真传的标准。因此,在整个锁剧中被视为过场的最轻的一场戏,就又变得严格起来。

曾推文对比过赵先生与张火丁《归宁》的区别,包括走位调度的不同,赵先生的难度更大一些。但是,在唱腔细节上,师徒基本是一致的。最喜欢听的是“玉貌朱颜”几个字,擞音好不好,轻灵与否,唱腔的雍容之态是否足够,有没有传达出一丝高贵优越的气息来?

如果没有这些,以为轻易地就可以唱下去,那么,这场戏就没得看了。

另外,这次又回归了以前的演法,没有再把丑角儿过场戏夹在其中。相比而言,《遇水》是锁剧中较为难唱难演的场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票友合演,也大都是功力较弱的去这一场,唱得还好的都纷纷选择《春秋亭》《朱楼》《团圆》,次之也是选《三让椅》。不过,我觉得如果真是会演戏,对自己有自信,能把《遇水》的腔唱好,表演准确感人了,才是更见功力的。

张火丁的“胡婆,你要来看我啊”,连着三番,能把人的眼泪喊下来,尤其是金立水老师饰演胡婆的配合,更见精彩,节奏卡得无可挑剔。当晚,实在是太肉了,肉到模糊了节奏,每一句的情感递进也极不准确。这就无法感人。

这场戏太多地方是不足的,包括出场。走位只是个“规定演法”,关键是身法、眼神,哪怕是背影,也是要交代得非常清楚,带着感情,才算是演对了。并非斜15度上三步,然后转身,搭水袖,哭头,就算会唱了。

所以,说回到模仿,不是不需要用心的,也不是不需要艺术感悟的。我相信每一个学生都在用功,但是,最终表现出来的细节、质量完全不同。

我也相信练功是最公平的,用心看老师的演出和视频,无数遍地看,认真琢磨,认真体悟,这也是公平的。

如果说艺术需要天赋,那么,天赋之外的用功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们才是能够凭努力而改变的。

记得张火丁描述过,赵先生在教她《荒山泪》之后,要求她能够举一反三。说明师徒教学一出戏,不仅是教学了唱腔、身段等技术,更是教和学了京剧的规律、方法,艺术辨别力、审美力。没学到这些,就是没学到根本。

那么,如果唱腔、身段等基本技艺还需精细锤炼,去表达或者要求艺术高度,实在是为时尚早。

但是,也相信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并由这个时代的艺术家创造。谁可能是新时代京剧程派艺术的实力传承者,或可成为新时代的文化偶像,都是尚未可知,值得期待的。

(出门看戏 ID:chumenkanx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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